第一百五十八章追忆
梁含笑在得知消息的瞬间，整个人脑中一空。
他还是晚了一步。
“霍木格怎样了？还有阿莱骨呢？”
探卫道：“霍木格据说已经被送回瀚冰宗了，至于阿莱骨，我们没有找到他。”
梁含笑心里一紧，追问：“什么叫没有找到？我前些日子收到他的飞书时，他还说会随霍木格一同回来，难道他不在随行的队伍里？”
探卫道：“瀚冰宗此次损失了十来人，个个都是墨大师给予过称赞的，是瀚冰宗的好手。我们去现场清查过尸首，并没有看到阿莱骨的。”
白逸行看向梁含笑，又轻拍他的肩，“你先别急，事情说不定另有转机。”
他才说完，管事就急急忙忙地跑来，高声喊道：“王爷！万民厦有消息来了！是阿莱骨，阿莱骨被人送去了万民厦。”
梁含笑心里先是微微松气，立刻又问：“他怎么样了？”
管事摇头，“中了一刀，就在胸口，还昏着没——”
梁含笑等不及后面的话，已经赶了出去。
他对阿莱骨的感情，至今仍是复杂的。
曾经有多想拜入瀚冰宗，他后来就有多恨阿莱骨。可是时隔多年，突然有一日，他明白了这个人原来不是要故意背叛他，甚至为了他吃了无数的苦，受尽了各种白眼和屈辱。
梁含笑至今还记得自己在知晓真相的那一日，对阿莱骨的愧疚和憎恨。
他恨阿莱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也恨他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过任何察觉。
耶律刺回死后，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他对从前的事情避而不提，阿莱骨也保持着一个下属该有的尺度和分寸。一切都按照本来的发展慢慢地走着，他们将言语和行为拿捏得刚刚好，仿佛少年时期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可是梁含笑自己却清楚，任凭他们现在如何和好如初，有些事情却始终回不去了。
比如他幼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声“骨哥哥”。
“先去把药煎上，再把这里收拾一下，逐明得了消息只怕马上要来，抓紧点，别让他看到这些。”
梁含笑赶到时，晏双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地上堆着的染血衣物还没来得及清理，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将目光朝向病榻上的那个人。
“大师兄。”梁含笑不敢再上前一步，就站在原地问道：“阿莱骨他……怎么样了？”
“他的心脏长在右边，倒是与寻常人不同。可即便是没有伤到心脉，他现在的情况还是很糟。”晏双回头看了看床榻上静躺的人，叹气道：“我尽力了，但是能不能捱过去，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欲强不强了。你还是先去看看他吧，保不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梁含笑心里一沉，脸色越发苍白。
阿莱骨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整个人毫无生气。梁含笑只看了一眼，蓦然就想到了耶律图尔赫。
同样是气血全无，昏沉着不醒，眼前的阿莱骨几乎就是耶律图尔赫的翻版。梁含笑鼻间一酸，肩膀不自觉地轻轻作抖。
没人比他更能懂得那种旁观一切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有一双手从后面托住了他，梁含笑摇摇头，对身后的人说：“我没事。”
白逸行轻轻地叹气。
梁含笑定定心，走到床边先是看了一下阿莱骨的脉，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是不是真的命不好？”他哽咽着声音问着，“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
“怎么会呢。”白逸行走过去抱住他。
梁含笑含着哭腔说：“如果我没有让他去栾川，如果他一直跟在我身边，那他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白逸行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梁含笑擦了擦脸上的泪，点头，“是，所以有些事情，我非做不可。”
瀚冰宗，上京，杀手。
很难有人会将这三个字眼联系在一起，因为在他们眼中，瀚冰宗就是耶律皇族的看门客，而上京乃皇族之地，耶律氏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梁含笑从隔房中出来时，意外地看到了等候在厅堂的耶律敦。
“三哥怎么来了？”他走过去问。
耶律敦道：“我听说阿莱骨被送来了这里，所以来看看。他在里面吗？现在怎么样了？”
梁含笑淡淡道：“情况不好，胸口正中一刀，还在发热，人也没醒。”
耶律敦悔意满满，“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做决断，今天的事情多半就不会发生。”
梁含笑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耶律敦左右一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跟我来。”梁含笑先给白逸行使了个眼色，然后才带着耶律敦去向后院，问他：“三哥有事要对我说？”
“我得知消息后马上去瀚冰宗看过了，大师兄透支了力气才从那帮人手中捡回了一条命。他是师父的大弟子，也是我们所有人公认的下一任领头人，师父对他倾注了很多心血。可当我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他奄奄一息躺在床上。”
耶律敦不忍多回想那个场面，他顿了顿，又说：“师父也有年纪了，他不放心任何人，亲自守着大师兄，还给他喂药擦身，渡内力救他。我当时就想，如果我能永远庇护瀚冰宗就好了。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对我说的那些。你说的没错，父君他高高在上，对所有人都只有”揣测”，他这么做，寒的不仅是师父和瀚冰宗的心，更是我的心。所以我来找你，是想试试你给我看过的那张纸。”
梁含笑问：“开弓没有回头箭，三哥真的想好了吗？”
耶律敦道：“今日下手的对象是大师兄，明日只怕就要轮到师父了。我原本以为一切都还有缓和的余地，可是父君并不给我这个机会。他有他想捍卫的，我也有我想庇护的，既然他执意如此，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梁含笑点头，“好，但我还是那个条件。”
耶律敦也点头，“可以。”
厅堂里吵吵嚷嚷，晏双忙得脚不沾地。
“大师兄。”梁含笑走到他身边问，“我托二师兄转达给你的事情，你应不应？”
晏双手上的动作一顿，问他：“我若是不答应呢？”
梁含笑道：“那就只能我自己来了。不过大师兄放心，我不会牵扯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你疯了！”晏双看看四周，压着声音吼他。
梁含笑平静地说：“不是我疯了，是有人欺人太甚。今日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瀚冰宗，那么明日呢？你说这把刀，会不会也悄无声息地刺向静院？有道是人走茶凉，师父不是永远的庇护伞，等到哪一日，他看你不顺眼了，会不会——”
“行了。”晏双打断他。
“我言尽于此，希望大师兄再好好地考虑考虑。”梁含笑道。
“晏主簿，阿莱骨的药煎好了。”锦妈端着药来问，“但我看他还没醒，是先温着，还是即刻就喂？”
“现在就喂。”晏双说完，又对梁含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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