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动乱
景鸢楼。
梁含笑低头给自己沏茶，听到门响时，头也不抬就说：“三哥才领新差事，就这么忙？”
耶律敦道：“我还以为你要就此销声匿迹。”
梁含笑给他也沏了一杯茶，道：“实话说，我倒是想。”
耶律敦抿了一口，皱眉道：“我没想到父君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梁含笑漫不经心道：“他连瀚冰宗都下得去手，又怎会舍不得一个孩子。”
耶律敦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道：“大师兄的信昨日到了，崔宅的密室打开了。”
梁含笑微怔一下，旋即笑道：“三哥的消息倒是比我快，密室里都有些什么？不会全是钱财吧？”
耶律敦对他也不做隐瞒，直接将信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梁含笑仔细看完，道：“我也只对这味毒感兴趣。”
提到毒，耶律敦一时心情复杂，对他道：“若非你在陈唐大肆救人，父君只怕还不会对耶律景非下手。”
梁含笑道：“他无非是觉得我借机笼络陈唐，想求得一个外援，给他施加压力。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只会用俯视者的心态去揣测别人，他要将我想得那般不堪，我又有什么法子？”
耶律敦道：“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梁含笑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这一次无比认真地说：“因为我是一个大夫。在大夫眼中，存在的只是病患，而不是国度。”
耶律敦一瞬间想到了伍彦。
梁含笑继续道：“就像我师父，他本是楚人，却成了大辽的静院院判，后来又建了万民厦，给辽民看病。”
耶律敦提醒他：“别人可以，但是你不行。”
梁含笑道：“所以这次我找你，为的就是这件事。”
耶律敦徒然紧张，“你想做什么？”
梁含笑将事先准备好的白纸黑字拿出来给他，道：“都在上面了。”
耶律敦才看了第一列，便脸色大变，立刻道：“不行！你疯了！”
梁含笑并不着急，也不强迫他，而是说道：“三哥，你过去鲜少参政，如今突然领了一份差，你自己就不觉得奇怪吗？况且我听人说，你日日忙到深夜才能歇，试问，有哪个皇子会像你这样夜不能宿的？你自己心里，当真没有半点疑问吗？”
耶律敦回想着自己领了差事以来的日常，忽然眉眼一缩，惊愕道：“你的意思是……”
梁含笑道：“我只是猜测，但是要不要防患于未然，就得看你怎么做了。”
“不，”耶律敦想了想，依然拒绝，“于忠于孝，我都不能这么做。”
梁含笑早有预料，因此只是平静地说：“三哥若是还有公事要忙，那么我也不多留了。”
耶律敦起身将走，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一刻举棋不定起来，又道：“大师兄这两天就该回来了，不如等他到了，我们再谈此事。”
梁含笑看他略有松口，于是也缓了几分颜色，点头，“好，那就等他回来之后再谈。”
厢房的门再次响起，不多时，白逸行从屏风后面出来，在梁含笑身旁坐下。他端起梁含笑手边喝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后，道：“你倒是料得挺准。”
“都凉了，还是我喝过的。”梁含笑给他又倒了一杯热茶，方说道：“他如果直接答应，就不是我印象中的三殿下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两边都想保得齐全，可是到头来，一边也没落下好处。不过好在霍木格快要回来了，多他一个，我的后顾之忧也就少一些。”
白逸行问：“刚才，耶律敦说崔宅的密室开了？”
梁含笑道：“霍木格在信里说的，那里面的确有不少长筋书的旧迹，想来是万陌海早些年留下的。还有藜艾，密室里藏了不少残余。我猜，他若是能顺利从江夏逃走，说不定还会继续用藜艾来害人。至于那些一起去看热闹的，多半只对黄白钱物感兴趣，十三叔此刻应该在返程的路上了。东里系有了藜艾的完整配毒，凭他的本事，也离配出解药不远了。”
白逸行撑着下颌歪头看他，笑道：“你倒是将什么都捏得很准。”
“所以才越发要离开这里。”梁含笑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叹气，“否则我往后，日日都要面临这样的勾心斗角。”
“好。”白逸行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他说完这个字，有些呐呐地出神，旋即又低低地重复一遍，“好。”
梁含笑要做的任何事情，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相助。
临近上京，霍木格不知道第几次回身看向后方。
阿莱骨不言不语，一个人走在一旁，这一路上与任何人都不做交流。
“大师兄，”拔列吉叫他，问道：“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霍木格收回目光，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问道：“还有多远？”
拔列吉道：“快了，还有最多一个时辰。”
霍木格点点头，解下自己的水囊递给拔列吉，道：“把这个给阿莱骨。”
拔列吉看了看水囊，又看了看队伍后方的阿莱骨，最后悄悄地瞟了一眼霍木格那张脸，还是忍住了肚子里的话。
他勒转马头走了几步，把水囊递给阿莱骨，“拿着，大师兄给的。”
阿莱骨原本不想要，可又怕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能接了过来，说道：“多谢。”
拔列吉给了他一个白眼，再次追上了霍木格。
前方的官道两侧都是林子，霍木格放慢了脚程，对拔列吉道：“让大家都提高警惕。”
经过蜀地的突袭后，人人都长了一份教训，但凡是路过这样的林子，他们都会密切地关注四周。
一个时辰的路程风平浪静。
当上京熟悉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眼中时，队伍里隐隐起了兴奋的躁动，霍木格也将紧提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回身又看了阿莱骨一眼。
正巧阿莱骨也朝他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骤然在半空中聚上，立刻像碰上了滚烫的炭火，迅速离开。
拔列吉看在眼里，只是轻轻咳嗽几声，对霍木格道：“大师兄，听说慎王也回来了。”
霍木格在这一刻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阿莱骨会不会回瀚冰宗。
他目光失焦地愣愣出了会儿神，决定去找阿莱骨问个清楚。
就在霍木格偏转身子的刹那间，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骤然袭来，射中了他的肩窝。
霍木格吃痛一叫，从马背上翻落下来。
“大师兄！”
好几道声音整齐地喊着，与此同时，十多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街道两方的屋顶上一跃而下，齐齐露出尖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师兄！”拔列吉一跃下马，先扶住霍木格，着急问道：“你怎么样？”
霍木格忍着疼痛，大喊一声：“当心——”
百姓们四散逃窜，方才还人声熙攘的街道瞬间空无一人。
霍木格忍着疼，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棋差一着，饶是谁都没有料到，这群人会在城里动手。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