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知晓
伍翔文正在院中摆弄这户农主的花草。
门声一响，他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即拍了拍手中的泥土，站起身来。
“翔文大哥。”梁含笑走过来问道，“你今天怎么会来？”
“帮你啊。”伍翔文淡淡一笑。
梁含笑不解其意。
伍翔文道：“爹对师伯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你将传言搅得那么厉害，他听说之后，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让你一个人来面对这一切。况且，他也想借此机会替师伯挽回名声。”
梁含笑想到伍赫铭之前的态度，道：“我还以为师叔会怪我偏执成狂，不折手段。”
伍翔文道：“爹确实做不来这样的事情，也不如你这般胆大。可是你都已经将风声传遍了整个江湖，他即便是觉得不妥，也断然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外面这些人的声讨。我们凤凰寨虽然从不过问江湖的恩怨，但是对这些门派的宗主长老，多少还是知道他们的一些脾性。”
梁含笑问：“你们不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如果你那天也在，就该知道什么才叫心狠手辣。”伍翔文摇摇头，望着天际回忆当日，不忍地叹了口气。
“你今天的那番话很对。不论是不是受人蒙骗，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他们必须得承担事情的后果。”他收回目光，看向梁含笑道，“其实，爹与翔云去过晚枫居了。”
“师叔去晚枫居做什么？”梁含笑问。
“讨恩。”伍翔文解释，“晚枫居欠我们家一个许诺。”
梁含笑隐约已经能够猜到什么，但他还是问道：“师叔说了什么？”
伍翔文道：“保住你。爹请白宗主不论如何，都要从这场纷争中，保你平安。”
难怪白允烈今天的态度那么平静。梁含笑原本以为他是看着白逸行的面子，原来竟然是伍赫铭专程拜访了晚枫居。
伍翔文看他沉闷不语，宽慰道：“原本，凤凰寨是打算一辈子不提这个许诺的。但若是白宗主答应护你一命，那这个许诺就是价值千金。说起来，师伯当年是为了保护凤凰寨，才不得不以死自证清白。我们不可能作壁上观你一个人对抗那些人，所以，即便是做假证，我也没觉得有任何良心不安。你不用觉得负担太重，也不要觉得凤凰寨做了什么天大的牺牲。逐明，这些，其实是我们该做的。”
梁含笑听他说了这么多，终于反应着轻轻嗯声。
若说心中没有负担，那是假的。
“还有这个，是爹让我带给你的。”伍翔文递了一封信来，余光一扫，看到白逸行正在檐下等着。
他们对视着淡淡一笑，又同时点了点下巴，算是打了招唿。
伍翔文重新看向梁含笑，道：“话都带到了，我就不久留了。逐明，你多保重。”
梁含笑目送他离开，慢慢地拆了手中的信。
整整六张信纸，字里行间全是伍赫铭的苦心叮咛。
梁含笑微有动容，望着那最后一页的落款兀自出神，心中五味陈杂。
“伍伯伯那日去晚枫居时，正好我也在。”白逸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他道：“父亲原本不想答应，但他说了很久。”
梁含笑知道身后的目光正灼灼地看着他，可是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感情来面对白逸行。
气氛骤然凝降到极点，白逸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决定再主动一次，说道：“阿邈的——”
梁含笑也正好开口：“博文——”
两人又同时停下，白逸行道：“你先说吧。”
梁含笑原本只是没话找话，他与白逸行抛开旧事，如今能够算得上是桥梁的，也只有一个还躺在床上养伤的白邈行。
“我是想说，博文不太像从前了，我总觉得他跟你越来越像。”
“他与我私下里就是这样。”白逸行说完，有意又加了一句，“他也没把你当外人。”
梁含笑哪能听不懂他的意思，避重就轻道：“他身上的几处外伤已经开始结痂了，最多再养半个月，就能杵着拐杖下床活动了。”
白逸行问：“那你呢？接下来什么打算？”
接下来的打算可太多了。风守烟、太子、霍木格，甚至是藏于暗处的万陌海，不论是哪一边，都需要梁含笑去找寻能够平衡关系的支点。可是这些，他都不能对白逸行说。
梁含笑像是没有听到，丢下白逸行转身就走。
“笑笑！”白逸行刚喊，梁含笑立刻道：“别跟着我。”
他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虎口，只有手上疼到麻木了，心才能狠得下来。
经此周丘大会，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名头定然能在一夜之内传遍江湖内外，别人怎么评价，他倒是无甚所谓，但他不能让白逸行也担上骂名。
“你还记得你送过我一把龙渊吗？”白逸行对着他的背影问。
“要退给我吗？”梁含笑终于转过身来，只是目光极为冷淡。
“算了。”白逸行看着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
从小到大，对于想要的事情，白逸行都是势在必得，但是这一次，他栽在了梁含笑身上。奔波五年，他没有输给自己，而是输给了眼前的这个人。
在背离梁含笑的那一刻，他疲累又心寒地说：“我认输。”
梁含笑看着他重新进了白邈行的屋子，直至天黑，都再也没有出来。
今夜的星空很亮，入秋之后，夜里的风吹在身上，催人入眠。梁含笑让人在院子里支了一张躺椅，就这么仰看着无际的天空。
屋门轻轻一响，白逸行端着刚刚给白邈行擦完身的水出来，就见他一个人靠在躺椅上看着夜空。
白逸行放下手中的木盆，又折回屋里，拿了一件披风出来。
纵然白天时的关系那么僵硬，他还是忍不住关心梁含笑。
“入秋了，夜里凉。”白逸行给他搭上，说道：“阿邈说，你守了他好几个晚上。今夜你好些休息吧，我来看着他。”
梁含笑仍是看着漆黑的天，说道：“我不困。”
白逸行挨着躺椅，就地坐下，也陪他看天。
秋后的夜风舒爽，比白天多了一丝凉意，也多了一份萧索。
两个人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星空，白逸行道：“还没说，阿邈的事，多谢你。”
一个“谢”字，便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拉开。
“举手之劳而已。”梁含笑没有在这件事上停留，而是问他：“你今天帮我，就不怕也成为这帮武林人士的眼中钉？”
白逸行道：“你明知道，但还是要问。”
梁含笑问他：“值得吗？”
白逸行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后不后悔。”
梁含笑侧过头去看他，“你出身名门，见过的天子骄子多不胜数。我其实一直不太懂，你看上了我什么。”
白逸行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出了三个字：“赤子心。”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