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过客
白逸行借用镖局寄了三封急信,一封去往栖霞山,一封去往黔州梵村,最后一封去往江宁淳兴侯府。
做完这些,他才稍有放心,觉得事情或许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
只要等来回信,与梁含笑在这无人喧嚣的山野间静度几日,就能再有下一步的方向了。
白逸行在心中盘算完这些,从街市上经过时,看到有卖风车的小摊。
这条街还算长,也热闹,下次带梁含笑来逛逛倒是很好。
正值午时,骄阳刺眼又袭人,白逸行没有停留过久便再次跨上了马背。在经过去往伍彦坟冢的路口时,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单独再去看看。
但梁含笑昨日都那么说了,白逸行想了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拉着缰绳径直往预定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这次才走了几步,心里就忽然慌得厉害,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笼罩着他。
他调转马头,不放心地折向了去往伍彦坟冢的那条路。
总得确认一下梁含笑的安危,他才放心。
百里荒山连成一片,只有山脚处有一方低凹的平地,这地方极易寻到,也极为显眼。然而白逸行远远望去,坟冢前空荡荡的,并没有梁含笑的身影。
白逸行心中纳闷,在原地静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梁含笑。从这一刻起,他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加强烈。
他三两下就从山道上绕了下来,走近墓碑时发现,碑前的贡品和烧过的香火都是前一日的模样,甚至连位置都没有任何的变动。
如果梁含笑真的来过,这里绝不会是这种模样。
白逸行推想至此,心中疑虑更重。
有什么事情,是梁含笑必须得支开他才能做的?
他正沉沉地想着,忽然从山林里传来鸟雀的嘶鸣声,紧接着,一大群鸟黑压压地从山林中席卷入天,匆匆地飞离此处。
白逸行看着那片山林,脚下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这一次,他还未近林身,就看到低矮的杂草丛杂乱不一地晃动着,草木间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走兽们穿梭在其间,逃命一般地离开着这里,仿佛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催命。
白逸行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越发能肯定林子的异常。
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他担心梁含笑被卷入其中,于是毫不犹豫地进入了林子。
头顶枝叶茂密,挡住了直射而下的日光,这里的视线有些昏暗,风中还带了一股腐肉才有的酸臭气息。
白逸行将脚步放得很慢,谨慎地行走其间,连唿吸都微微地屏住了。
越往里面走,这股气息越加浓烈,他半捂住口鼻,心道这里或许是死了什么勐兽才会如此。就在他正考虑要不要原路折返时,余光的不经意一瞥将他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他匆忙转换了视角去看余光所在的方向,只见那里盘坐着一个散着白发的人。
是他正在找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梁含笑为什么在这里,可若说是练功,又为何要选这种深山老林?
白逸行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不论梁含笑在做什么,他现在都不能随意打扰。于是他调整好自己的气息,慢慢地朝梁含笑逼近,又找了个可以遮掩住身形的山石,静静地等在这里。
梁含笑拿起搁置在身旁的一只竹筒,白逸行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只看到好似有乳白色的虫子爬了出来,而梁含笑伸出两指夹住一只蠕动的虫,竟然放到口中干咽了下去。
白逸行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后,梁含笑又打开另一只竹筒,也从里面夹出了什么,同样放入口中直咽下去。
做完这些,梁含笑半阖起眼,看样子似乎是在调息。
白逸行觉得那股腐肉的味道好像消散了不少,就在他准备移开手掌大口唿气时,不远处的梁含笑忽然开始运功。
刹那间,白逸行觉得周围的草丛又在窸窸作响,还有走兽在拼命地逃离这里。
源头难不成是……梁含笑?
白逸行的心骤然跌落至深渊,他再次去看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忽然觉得这个被他视若珍宝的人高深莫测。那人虽然只是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可是不知为何,白逸行总觉得他身上罩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邪气。
究竟是什么功法,竟然让飞禽走兽如临大敌?
约莫半个时辰后,梁含笑睁开了眼,他从药箱中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白逸行清楚地看到,血从伤处流出来时,竟然是发黑的深红色。梁含笑并起两指抵在手臂上,慢慢地往手指的方向推脉,乌色的血渗入土地,腾出了丝丝青烟。
泥土正在被腐蚀着,地面上冒出连串的气泡,还在“嘶嘶”地响着。
那股腐肉一般的酸臭味又来了。
白逸行看得眼睛都直了,内心翻江倒海,如被天雷震耳。
原来鸟雀散走兽逃的异况,竟然都是因为梁含笑。
他瘫靠在山石上,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接下来,白逸行便看到梁含笑将这些重复了三次。最后一次结束后,梁含笑长长地舒缓下来,用早就准备好的药汤漱了漱口。
林子里寂静一片,因着月疗的缘故,这周围连野物也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风声再也不闻其他。梁含笑站起身来,拉长着手臂伸了个懒腰,抬头去看枝叶间洒下的阳光。
月疗一结束,梁含笑宛若新生,他打量着这片林子,想着山中多野菌,甚至还有不少珍贵的药材,眼下时间还算早,不如先去林子的更深处找一找。
然而就在他四处打量的空挡间,他突然注意到,那不远处的山石旁,好似有一个瘦长的影子。
梁含笑心里“咯噔”一声,提心吊胆地仔细去看。
那不是树枝鸟兽的影子,是个清清楚楚的人影。
“谁!”他心里一紧,立刻合上了脚边的两只竹筒。
影子的主人慢慢地从山石后露出了脸,梁含笑的一颗警惕之心还没来得及提到最高,就被这张脸震慑住了。
白逸行看着他,面上无悲无喜。
“阿、阿逸?”梁含笑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你所谓的要一个人陪陪前辈,就是背着我做这个?笑笑,你是不是该对我解释点什么?”白逸行慢慢地靠近他,脸上绷得没有一丝细微的变化。
梁含笑心中一紧,此时像是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不知该如何解释。
白逸行指着他身旁的那只竹筒,尚且平静地问:“那是什么?”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另外一只,“还有那个,你告诉我,你吃下去的都是什么?”
梁含笑一听就知道他看到了全部,心中骤然一片灰暗。
他不言不语,白逸行于是凭着自己的猜测说:“难怪我这次见到你,觉得你的内力和武功都增进了不少,原来就是靠着这两个东西吗?这是歪门邪道,即便能让你的武功有所精进,可损害的是你的身体!饮鸩止渴,终非正途!”
梁含笑问:“既然你都看到了,那你刚才……为什么没有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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