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众矢
梁含笑听到自己特地被提起,心脏不免又是紧紧地被捏住。
季森道:“这五年之久的战乱已是因他而起,不论他是不是还活着,只怕都不愿意让自己再成为另一场纠纷的源头。”
霍木格沉默起来。
季森等不来他的回话,又说:“笑笑自小就孤苦,要不是拜在师父门下,有我们几个护着,只怕还不知要受到多少冷眼。他从来都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任何事情的争执点,当年更是一路躲着追杀才回了上京,事后也是一声不吭,提都不提。可叹一切总是事与愿违,他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就越是成了事实。”
白逸行听到这些,越发沉默寡言起来。白邈行如何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忧心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安慰。
“知道了。”霍木格终于搭话,又问季森与文溪:“国师的事,你们就这么算了?”
“法不责众,难道还能把逼死师父的人全都杀了?”文溪摇着头,“况且师父一生行医,最不愿见到的就是鲜血。再说这是南楚境地,我们哪里有什么胜算?我们能做的,只有将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其余的,就看在场的诸位如何决断了。”
万陌海听到周围已经出现了相信伍彦的言辞,不由得心中慌乱,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不追究任何人,可句句都是在追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万宗主若不是心中有鬼,又何必在乎我二人今日说了什么。总之,公道自在人心,真相不会永远被蒙蔽。”文溪淡淡说着,转身就走。
“告辞。”季森也对众人一揖,快步跟上文溪的步伐。
万陌海只觉得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看到不少人看他时,眼中都是疑色满满,甚至还在悄然地后退,妄图离他远一些。
连一向与他相交甚好的南宫佑成也用怀疑的口吻问着他:“万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伍彦勾结道非阙,利用停尸水先后制造了沟子岭与瘦西湖的尸体吗?怎么……怎么现在又变成,伍彦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配出了停尸水?你究竟还瞒了我们多少事情?”
“万宗主的能耐,自然不止这些。”霍木格冷笑着开口,冲着万陌海点点下巴,“是吧,苏、大、人。”
“住口!”万陌海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青白交加。他原本以为朝廷压下了他的过往,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了。
霍木格倒是兴致盎然,道:“文副司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说到文溪,倒是提醒了万陌海。
人在被逼到极限时,就容易昏头昏脑。
“站住!”万陌海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何要叫住将要离开的两人,只是当口中这样喊时,他已经迈步出去。
“做什么!”梁含笑看到万陌海这突然的举动,生怕他对季森与文溪不利,暗中使什么阴招,匆忙间顾不了其他,闪身挡在他们二人的身前。
反正他易了容,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假发,没人认得出来。
近百道视线齐刷刷地聚集了过去。
风守烟压了压喉腔,换了一副声线,趁机道:“万宗主莫非是被人说到了短处,想杀人灭口吗?”
万陌海被他戳穿了心思,当下恼羞成怒,找着借口出声:“你们是何人!这可是论道大会!”
“究竟是论道大会,还是你万宗主的遮丑大会,你心里难道真的没有数吗?”季森将文溪往身后拉扯着护住,对万陌海道:“恕在下多问一句,这五年来,万宗主真的过得心安理得吗?每每午夜,你真的能够入眠吗?”
“你们——”万陌海正要来说,忽地又被白逸行高声打破:“万宗主,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虽然少,却不代表就是假的。”
万陌海的脸色一片铁青。
白逸行说完,见白允烈并没有呵斥阻止,于是继续道:“有杨少侠的证词在先,又有两位静院的医官陈词在后,再说,还有凤凰寨的伍寨主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事情,你还想怎么隐瞒?须知,夜路走多了,也是会撞见鬼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对着万陌海所在的方向说道:“伍彦前辈,您说是不是?”
万陌海顿时头皮一麻,提心吊胆地勐然回身。
梁含笑三人也跟着一惊,整齐地看向万陌海的身后。
而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晚枫居的少辈们就差鼓掌喝彩,心道他们大师兄这嘴毒的本事,果真是不减当年。
风守烟瞥了身后一眼,趁着万陌海被分心,悄声对梁含笑道,“带他们二人先走,此地不宜久留。”
为了保证季森和文溪的安全,抓紧离开才是上策。梁含笑心忧又不舍地看了白逸行一眼,咬着牙转身,推着他们俩往外走,“跟我来!”
三人的匆匆离开引起了白逸行的注意,但他不过是随便瞟了那边一眼,并未多想,随后抬手指了一个地方,继续对万陌海道:“我方才都看到了,老人家颈上流了好多的血,就在那里一直看着你。他还说,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一件也不会认。怎么,你没听到吗?”
万陌海的心中一片颤栗,却还强硬地回斥着白逸行,“你少在这里吓唬人!好一个白家大公子,昔日,倒是万某看错你了!”
白允烈原本觉得心中亏欠长子,今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白逸行来替他表明晚枫居的态度,反正只要没有将场面弄得太僵,他也就随着白逸行去了。
但万陌海的话,正触到了他的逆鳞。
“我白家的人,还由不得旁人来置喙。”白允烈往前走了几步,言辞凿凿地点明了自己的立场,“有些话,白某不说出来,并不是恐惧什么,而是白某不屑于参与纷争。但你今日若要针对我的儿子,抱歉,我晚枫居也不是吃素的。”
白允烈从未这么主动又直白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头过,但今日为了白逸行,他顾不上其他了。
“父亲。”白逸行呆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会是一向以“明哲保身”为信条的父亲说的。
“傻愣着做什么?”白允烈蹙眉,在白逸行肩上重重地一拍,略带严厉道:“被人讽刺也不知道还口吗?我让你暗查五年前的事情,是让你把自己查成这个样子吗?”
白逸行哪里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眼睛立刻就朦胧地起了一层水雾,声音也是微颤,“孩儿知错。”
他们父子从归于好是好事,可眼下并不是叙情的时候。
葛川在一旁听了这么久,也怀疑起万陌海来,“万宗主,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你究竟有没有撒谎?”
他带头这么一问,接二连三地又有好几个门派跟着发声,万陌海及他身后的木春派顿时成了被隔开的一隅,人人对他们都是避之不及。
“没有。”万陌海抵死不认,还在坚持说:“我若有半句谎话,就叫我此生不得好死!”
“你是从刀下被人抢回来的鬼,还能死到哪里去?”霍木格说完,也没有了比斗的兴致,于是扔下话来,“今天日子不好,出门也没看黄历,不如改日再约战各位好汉。告辞。”
白允烈隔着好几人对葛川一揖,“告辞,葛宗主不必派人相送。”
他怕白逸行为了旧事留在这里不走,专门扯着他的手臂,将人连拖带拽地拉在身后,又道:“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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