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守烟
梁含笑藏锋多年,很少会直白地把怒火显露在脸上,加之这五年来,他一直在道非阙静修,愈发地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在风守烟讲完这些陈年旧事后,他一拳锤在桌上,眼睛里都充满了红血丝,嘴上还骂:“这群王八蛋!”
风守烟叹了口气,“当年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不过逼死令师的究竟有哪些人,这个我不太清楚。”
梁含笑恨归恨,但是心里很理智,当即就听出了风守烟话中的意思。他问:“你告诉我这个,是想找我讨什么人情?”
风守烟轻轻咳了两下,话语声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讨好,“人情不敢要,只是希望郡王能帮我一二。”
梁含笑眯了眯眼,还未开口,风守烟马上又补充道:“不过,在下的诚意并不止这个。”
他说着,从携带着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只匣子。
“这是何物?”梁含笑问。
风守烟的手掌压在匣子上,并不打开,而是继续说:“五年前,我孤身逃离栖霞山后,便一直隐匿在辽国。”
梁含笑道:“你倒是挺会挑地方躲。”
风守烟竖起两根手指,说道:“我在辽国五年,一是为了继续休养身体,二则,是为了打探辽国……不,是你们上京的动向。”
梁含笑一听到上京,连坐姿都微微变了。
“这就当是我送给殿下的第二个消息吧。”风守烟道,“我猜殿下自打来了这里,就一直没有出去过。”
梁含笑淡淡地“嗯”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风守烟道:“五年前,你在前往凤凰寨的路上被人暗算,虽说留下了一条命,可是其他人并不知道。”
梁含笑的手指抓紧了身侧的衣袍,面上却镇定自若。
风守烟继续道:“事情发生在陈唐境内,你们国君拿捏着不放,非要找陈唐皇帝要人。而陈唐朝廷却说这件事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还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场既然没有尸体,那么这场变故,说不定是你与辽国假做的一出戏。”
“而且在此时,你师父的死讯也传到了辽国。当时外面都说,你师父是因为成了一颗弃子,才不得不举刀自尽。而传出这道消息的人,还是木春派的万陌海。”风守烟说着咂咂舌,在略略停顿少许后,他看着梁含笑面上平静、实则波涛涌动的眼眸道,“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开了战。”
梁含笑捏紧衣袍的手指愈发地用力。
“你父亲燕王私底下去过一次凤凰寨,同行的还有你的两位师兄。可是伍寨主拒不交人,甚至以死相逼,你父亲无奈,最后空手而归。”风守烟眼中充斥着一股复杂之情,他看着梁含笑,带着些疑问又说:“不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那么平静地返回辽国,甚至没有追问任何人有关你的事情。”
“因为他觉得我还活着。”梁含笑嘶哑地开了口,情绪低荡,“血脉有连,他能感知到我还在世间。”
“殿下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可信。”风守烟道,“你父亲回去之后,忽然自请你们的国君,以身体不适需要修养为由,上交了上京北营的军权。”
梁含笑淡淡地一笑,带着些自嘲的讽刺,“他们狠啊,将我爹都逼到了这个份上。”
耶律图尔赫以军权作为交易,希望辽国国君不要在他家眷的身上再做文章。
可惜辽国国君贪心不足。
风守烟道:“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向燕王所期待的那样发展。辽国国君假仁假义,与他客套了许多,大致上都是那些”燕王掌管北营多年,突然更换主帅,只怕军心不稳”类似的说辞,又说什么”燕王为国为民,突然退居府中,只怕会引来旁人的猜疑”。”
梁含笑问:“那他做了什么?又用什么来逼我爹?”
风守烟道:“你们国君说,虎父无犬子,于是让耶律刺回做了北营的郎将。”
“什么?”梁含笑眉头一蹙。
“听说燕王回府之后,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可笑的是那耶律刺回,还觉得自己捡到了天大的便宜。”风守烟嘲讽着笑了笑。
耶律刺回可谓是辽国国君看着成人的,他是什么样的性子,辽国国君即便不是了若指掌,也该是心知肚明。让这么一个草包领个军职,既能安抚燕王在营中的旧部,还能将他时刻抓在手里,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不错的如意算盘。”梁含笑淡淡说着,掌心不自觉地带上了五分内力,将石桌的一角都融成了粉末。
风守烟又道:“他倒是顺风顺水,去了营里都还是个少爷。去年,你们国君又将他调去了前线的庭北营中,说是要磨砺磨砺他。”
实则是想将他阻隔在庭北。
梁含笑见他忽然止住了,问道:“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风守烟看着他,忽然就言语艰难起来,“其实,我还打探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说完这句又停了,梁含笑不耐烦道:“风堂主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么磨磨叽叽吗?你这模样,倒让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风守烟。”
风守烟于是说道:“五年前暗算你的就是耶律刺回。”
梁含笑并不惊讶,反倒对他笑了笑,“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又一件事?我还当是什么稀罕事。”
风守烟道:“殿下聪颖,竟然早就猜到了。”
梁含笑在石桌上敲打着手指,漫不经心道:“国君,太子,耶律刺回。我在遇上那伙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们背后的人就是出于其中。”
风守烟道:“其实白谦文也猜到了是他,所以在你出事后不久,他特地去了一趟上京。”
“你说什么?”梁含笑手指上的动作戛然顿住,他盯着风守烟,又问一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谦文去过上京。”风守烟重复一遍,又道,“虽然他隐姓埋名,又故意遮掩容貌,但我还是能认出是他。”
“梁逸?”梁含笑问出这两个字,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殿下连他这个化名都能猜着?”风守烟露着吃惊的神色,点头,“不错,他就是这么说的。”
梁含笑半捂着双眼,低下头沉沉地咽下了一口气。
风守烟看着他这样子,有感而发道:“殿下与他,还真是交情深厚。”
梁含笑哑声问:“他……他怎么样了?”
风守烟摇头,“我这几年都不在陈唐,不是特别清楚。有关白谦文的事,我回答不了殿下。”
梁含笑又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却一直缓不过心里的愧疚不安。
风守烟看着自己掌下的匣子,等了一会儿又说:“我知道殿下与耶律刺回水火不容,所以这次,我以他的人头作为供奉。”
他说完,打开了匣子。
一股血腥气顿时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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