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重提

霍木格静跪在规训堂前，望着台案上的那本规训册子愣愣地出神。

五年前，他带着白允烈留给他的败战而归，刚回上京，便被墨绶笃拖进了规训堂。

梁含笑失踪，伍彦自刎。这两件事原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因他自作主张前往中原挑战各大宗派，这其中即便是没有关系，也变得有关系了。

因此这五年来，每日在规训堂跪上半个时辰就成了他每日必做的功课之一。墨绶笃更是严厉地下达了命令，不许他离开上京半步。

霍木格如木偶一般跪足了今日的时间，起身才揉揉膝盖，便觉得身后来了个人。

他转身行了个弟子礼，问道：“师父找我？”

墨绶笃看了他半晌，自己坐下后，指了指身侧的空位，“坐下说吧。”

霍木格照做，听他说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如今不去中原，是由于心中胆怯？”

“弟子不敢！”霍木格忙说。

“你有什么不敢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墨绶笃平和地笑了笑，并未责怪他什么，又道：“我不是胆怯什么，而是觉得还没有达到预想中的高度。我罚你跪了这五年，你可知我究竟是在罚你什么？”

霍木格道：“弟子斗胆猜测，师父并不是气我私自带着师弟师妹找中原门派比试，而是觉得，弟子的行为太过鲁莽。”

墨绶笃赞赏地点头，“你能想明白这一点，这五年的罚跪倒也没有白挨。”

“当年我从中原回来后，就一直再没有离开上京一步。我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推演招式与闭关上，为的就是能有更大的突破。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还不够，所以才迟迟不出。你再看看五年前的你，能够保证自己一定是天下无敌吗？”

“好斗是武者的本能，我并非是拴着你们不许你们外飞。只是在外飞之前，你对你自己究竟了解几分？五年前，你连”无名”都还未摸出彻底的门道，就急着去找中原门派比斗，这不是潇洒，这是愚蠢。”

霍木格扎低了头，道：“是，弟子受教。”

墨绶笃又道：“无论何时，都要认清自己。师父跟不了你一辈子，能教你的东西也是有限，你跪了这五年，性子倒也真的收敛了不少，我看，你可以出师了。”

霍木格震住，“什么？我……出师？”

墨绶笃道：“你在瀚海无极刀上的领悟和突破如何，我心里全然有数。小霍，往后你何去何从，师父管不了了。”

“什、什么意思？”霍木格还没反应过来，“您这是……放我出上京？”

墨绶笃颔首。

霍木格立刻问：“那您呢？您不再去中原找他们了？”

墨绶笃叹气，“我并不是天下无敌，这几年来也并没有太大的突破。但是你不一样。”

他在霍木格的肩上拍拍，说道：“你正是好年纪，终有一日能够超越我。你五年前，不是对中原不服气吗？现在，你可以去找他们要回这口气了。”

霍木格道：“可弟子也并非天下无敌。”

墨绶笃看着他，“但你还年轻，况且，五年前的你，就已经胜了不少中原的侠士。往后是你找人磨刀的时候了，小霍，你现在认清你自己了吗？”

霍木格这一刻醍醐灌顶，对他跪下，“是，弟子一定为师父争一口气！”

墨绶笃扶他起来，有意无意道：“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南楚的梵净山论道大会。”

霍木格听出其意，点头道：“弟子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天黑之前，白逸行与阿阚到了一家客栈。

越往南走，商队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陈唐北部逃难的流民。

这家客栈不同于其他，门前竟然还设了粥棚，专门用来接济身无分文的穷人。

白逸行跟着伙计去马厩拴马，路过大门时，觉得掌勺施粥的那个年轻人有些眼熟。

“大家别急，都有份的。”年轻人一开口，这声音让白逸行记起了他是谁。

“杨少侠？”他喊了一声。

年轻人手上忽然一抖，抬头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白逸行走过去，“还真是你啊。”

杨之行点头一笑，将粥勺和碗交给另外的人，向他走来。

“白少宗……”他刚喊了一半，马上就意识过来，忙改口：“白公子。”

“咱们相识一场，倒也不用这么生分，你叫我谦文就好。”白逸行坦然地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姐夫的客栈。”杨之行指了指身后，“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这里。”

对于程正当年的假死，白逸行早就是一堆疑惑，梁含笑出事后，他想约见杨之行仔细地问一问，可是木春派的来信告知，杨之行早就离开了师门。后来，他又多次问人打听杨之行，可是杨之行自从离开木春派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音讯。

如今既然碰巧遇上了，白逸行自然要问清楚，于是直接道：“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杨之行领着他进了客栈，边走边说，“这些事，我其实早就想找个人说了。”

他走到后院，推开了一扇门，“这是我的房间，你随便坐吧。”

白逸行在茶案一侧坐了，接过他递来的一杯茶，微微点头，“多谢。”

杨之行在他的对侧坐下，道：“我从前想了好多次，要如何把这些事说出来，没想到现在真的要说了，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白逸行道：“你慢慢说，想到哪里说哪里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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