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旧事
梁含笑微怔，旋即很快回神，淡淡道：“不知风堂主找在下有何贵干。”
风守烟道：“我是来投靠郡王殿下的。”
梁含笑自觉好笑，“投靠？我竟不知，我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风堂主上心的。”
风守烟又道：“郡王殿下不用觉得妄自菲薄，我这里有些事情，想全数说给殿下听，你听完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梁含笑问：“有关你与万陌海的过往恩怨？”
风守烟点头，“是。自然，还有你师父辽国国师自刎的真相。”
梁含笑听到后面这一句，瞳孔骤然收住。
他这细微的反应正落入风守烟的眼底。
“我知道的事情都可以说，不过，这里似乎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殿下，有安静一点的去处吗？”
“跟我来。”梁含笑转身带路，眼中的色彩晦暗不定。
他领着风守烟进了岩洞，倒了杯白水递过去，“这里简陋，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招待人的东西，风堂主将就着喝。”
风守烟打量着这里，问他：“殿下这几年，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梁含笑道：“我不是那种娇滴滴的皇族贵子，没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不好。”
风守烟喝了一口水，又道：“不过以殿下的尊贵之躯，委身在这种地方，着实是不妥，这五年还真是委屈殿下了。”他一面说，一面盯着梁含笑的这一头白发看，有些惋惜道：“还有殿下的头发，是因毒所致吗？”
梁含笑有些不耐烦道：“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我没有工夫与你家长里短。”
“好，我说。”风守烟放下杯子，想了想道，“就从十七年前开始讲起吧。”
梁含笑对这个时间倒是敏感，问道：“坚王旧案？”
风守烟点头，“对，一切都是从坚王一案开始的。当年，有朝中官员买通了我们，让我们去杀流放崖州的苏广真一族。我们向来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从不过问这中间的恩怨。可是那时候，我也不过二十出头，一心想着进入总堂。因此我背着其他人，给苏广真留了一口气。”
“为什么？”梁含笑问他，“莫非他知道什么内幕？”
“算是吧，”风守烟道，“我想，他曾在朝为官，定然知晓不少朝中的事情，若是留他一条命，日后说不定能方便行事，助我早入总堂。”
“自此之后，苏广真就更名为万陌海。他不负我所想，对我吐露了不少朝中之事，然后以此作为交换，让我助他报仇。这中间过了约莫一年半的时间，我在这段时日内，凭借着对朝事的了解，顺利地调入了总堂，后来又在他的谋划下，成了百草堂的新一任总堂主。那个时候，我一直将他视作我飞黄腾达的贵人，他的一应建议和请求，我几乎都不会拒绝。我将他看得很重。”
“后来，他突然说要以自己的名义，在民间自组一支帮派，如此一来，不光可以拉拢民间的侠士，也可以在无形之中，为百草堂增添助力。”风守烟说到这里，自嘲着一笑，“可叹我当时并未多想，还当他一切都是以我为重，一心想助我成就更大。”
梁含笑问：“所以木春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有的？”
风守烟略是点头，道：“现在再想想，他在助我成为总堂的堂主之前，就已经步步为营，已经在算计着如何对付我。他做了那么多，完全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再逐步壮大他自己。”
“木春派成立后的第六年里，他就率同江湖中的另外七个门派来绞杀我。试想，一个身在百草堂七八年的人，如何会不了解堂中的据点和弱处？他所谓的在堂中埋下暗桩，也不过是欺骗旁人的说辞罢了。那次之后，百草堂七零八碎，十之去九。而那侥幸活下来的一成人，都是去向不明。至于我，也是跌落山崖挂在了树上，才留了一条命来。”
“你就这么隐忍了六年？”梁含笑追溯着往事，问道：“所以当初出现在沟子岭的那具尸体，也是因为你突然回来，万陌海贼喊捉贼，先下手为强，想要嫁祸于你？”
“是，后来出现在瘦西湖的那具尸体也是一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再次号令江湖各派，对我进行第二次追杀。”说到这个，风守烟消沉的一张脸渐渐地变得疯鸷，“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左右我是顾忌全无，而他，掌着木春派上下，还得顾着那副慈眉善目的君子形象。”
梁含笑又问：“你用过去的事情威胁他？不过以他如今的声势和威望，怕是早就将过去的那些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了吧？”
“他的确会将自己的过去处理得毫无痕迹，可是但凡是人，总会有疏漏不是？人做的坏事太多，自己说不定都会忽略那么一两件，更别说这其中的细节了。”风守烟洋洋一笑，疯鸷的脸上带了点吊儿郎当的痞气。
仇敌落崖未死，寻仇归来，万陌海自然担心事迹败露，所以沟子岭与瘦西湖才会先后出现被三轮刀所杀的尸体。
“原来如此。”梁含笑了然，心想他这次再来，仍是仇心不死，还要与万陌海继续斗。
“不过，”他想到寒水帮的事，又问道：“你与寒水帮又有什么仇怨？为何要杀他们满门？”
“崔涛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风守烟说到寒水帮就是狠咬一口牙，拳头紧握着迸出了手背上的青筋。
梁含笑洗耳恭听。
风守烟在石桌上用力地锤下拳头，无助又无奈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知，我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儿郎，却因落入人牙子之手，转卖多地后才走上了杀手这条路。”
梁含笑猜问：“莫非当初拐卖你的人，是——”
他没有说完，风守烟已经点着头道：“不错，就是崔涛。他借着水陆两道和结交的人脉，这些年没少做这样的勾当。”
“我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可是万陌海为了拖延我对他的报复，故意将事情告知了我。你不知道，他拿捏着崔涛的这个命门，将整个寒水帮都拽在自己手里，明里暗里地让崔涛替他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他的不少把柄，崔涛都知道。他算准了我得知旧事后不会放过崔涛，所以故意借我的手杀人，将这个知道他众多秘密的人除之而后快。”
风守烟讽刺地笑了笑，“这些个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正颜厉色，可是实际上，都是一个个不得好死的伪君子。我对万陌海的报复很简单，他越在乎什么，我就越是要让世人知道什么。像他这样的渣滓，根本就不配活着。”
“拖延你对他的报复？”梁含笑双眉一紧，不解地问，“难道你已经做了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事情吗？否则他怎么舍得将崔涛这么大的一个助力转手给你？”
“我那时候什么都还没做，可沟子岭和瘦西湖这两处的黑锅我不能白白地背了，所以我当时的确是想出手做点什么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他再次捷足先登。”风守烟一口气闷在心里，说话时声音也是低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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