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拜问
白逸行回想至此，又将目光放远，静眺石门山外的层峦叠嶂。
当年离开凤凰寨后，他与阿阚又走访了许多地方，可是一直都没有打听到梁含笑的下落。如此东奔西走蹉跎一年后，白逸行跟着钱十三做徒，成了白氏镖局的一名探师。
这样一来，他既能打听到江湖的动静，也能随意出走各处。
第二年，白允烈将晚枫居少宗主的位置交给了白邈行。白逸行初闻这个消息时，心中酸涩空洞了许久，可路是他自己选的，晚枫居不能没有接班人。他后来转念一想，白邈行主内，他替弟弟盯着外面的动向，再时不时地飞书回去，说上一些见解和建议，倒也不是不行。
这些年就在这样的方式下飞速地过去了。
去岁武林之榜时，白逸行虽然去了现场，可他没有递名参加，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悄悄地与白邈行在酒馆里见了一面。
“阿娘很想你。她这次也来了，就想着会不会刚巧遇到你。”白邈行道。
“我知道。”白逸行苦涩地笑了笑，“可是见了以后，还是得分开。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再等等，等我彻底要放弃了，再回去请罪。”
白邈行问他：“这几年来，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去过上京吗？”
“去过，该见的人我也私下里都见过了。可是没有半点消息。”
“大哥，你放弃吧。”白邈行叹了口气，“我很多事情都没有你处理得好，阿爹也很想你。他还好几次去祠堂问祖宗，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仔细说来，你与阿爹谁都没有错，只是太固执了，都不愿意先拉下这个脸，可是这样的相互怄气又有什么意义？”
白逸行鼻间酸胀得很，他吸了一口气，忍着这四年来经历的风霜雨雪，对胞弟道：“阿邈你别说了。好多次，我都是在绝望中又燃起新的希望，这样的周而复始，我其实早就承受不住了。如果现在连你也来劝我放弃，那我实在是觉得，这四年真的是白活了。”
“大哥——”
“好了你不用说了。”白逸行擦了擦鼻涕，恢复平静，“你不用担心做不好，我人虽然在外面，但是你放心，我一直都会帮你，也一直会站在晚枫居这边。”
誓言铮铮在耳。他这些年走遍了陈唐的每一个角落，也多次去往凤凰寨。他替镖局走着镖，也充当着钱十三手下的一名探师，更是在暗中无数次替父亲教导胞弟，该如何做好一个少宗主。
他不能违背自己对梁含笑的心，也不能做到全然抛下晚枫居不管不顾。
五年磨砺，他吃遍了风刀霜雪。
钱十三跟着阿阚爬上斧断峰，冲着崖边那个孤独的人影喊：“谦文！”
白逸行回身，顺着声源看去，只见钱十三气喘吁吁地过来，在他肩上用力地锤了两下，“你小子！好啊！”
阿阚把吃食递来，对他比划了一个吃饭的手势。
白逸行就地坐下，边拆牛皮纸边问：“十三叔，你怎么来了？竟然还这么巧遇上了阿阚？”
钱十三没好气道：“我要是不到处找你，你是不是就真的一封飞书也不会给我寄？”
“哪儿能呢。”白逸行笑笑，“只不过最近又有新的感悟，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闭个关罢了。”
“新的感悟？”钱十三一听就来了兴致，“是你自创的那套剑法？”
“嗯。”白逸行咬下一口烧饼，咽下之后又说，“不过我推演了许多次，每次都卡在了同一个地方。”
钱十三道：“那你不妨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陪你演练一番。”
有关长筋书内暗藏的秘密，白逸行没有再说给第三个人听。一来，这些是坚王的旧迹，他不敢随意拿出来冒险。二来，他研究这些字迹五年，尚且还未完全创造出新的剑式，因此担心自己的理解有误，说出来了会误人子弟。
故而面对钱十三的讨问，白逸行摇摇头，惭愧一笑，“不过是初有雏形，还不敢拿到十三叔你面前卖弄。剑式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那么好创造的。”
钱十三看出他不想多谈，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环看这里一圈，笑道：“这地方好啊，山上是清静的修身之地，山下就是人来人往的商口，想打听什么消息也容易。你小子，真是会寻地方。”
白逸行跟着一笑，“你能来这里找着我，也挺厉害。”
钱十三又道：“问你件事，老实交代。”
白逸行点头，“你说，什么事？”
钱十三问：“耶律刺回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耶律刺回？”白逸行面露疑惑，“他怎么了？”
这下换成钱十三惊讶，“怎么，你不知道庭北营中的事情？”
“什么事情？”白逸行这半个月来一直都在斧断峰前参悟武功心法，连每日的吃食都是阿阚给他带来的，自然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钱十三道：“耶律刺回被人杀在了庭北营中，连首级都被带走了。”
白逸行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理清楚他说的是谁，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说谁？耶律刺回？燕王的嫡子？”
“就是他。”钱十三点头。
“怎么回事？”白逸行问。
“不知道。”钱十三手一摊，随后感慨道，“燕王是个难得的耿直之人，只是可怜，先是小儿子失踪，如今大儿子又不知死在了何人之手。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如何得了。”
他一提起梁含笑，白逸行就沉默了。
钱十三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又问：“你接下来什么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吗？”
白逸行问：“外面最近还出了其他的什么事吗？”
钱十三道：“听说，耶律刺回的死在上京可有着不小的动静。”
白逸行道：“他是燕王嫡子，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我猜燕王多半要派人彻查此事。”
钱十三看着他道：“我刚得知这个消息时，还以为是你做的。”
白逸行淡淡道：“五年前我就去过一次上京，如果真要杀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动手了，又何必拖到今日？”
“也是。”钱十三点点头，“是我关心则乱。”
“还有其他的什么消息吗？”白逸行又问。
“耶律刺回一死，不知辽国接下来是会迁怒咱们，还是暂时休战。这一点不好推断。”钱十三说着又想了想，道：“至于江湖之中，除了两个月之后的梵净山论道大会，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梵净山？那岂不是葛氏的主场？”
“是谁的主场都无甚所谓，反正每年论来论去，不都是那么一个形式？”钱十三觉得无甚所谓，又因是葛氏的主场而愈发不屑，“他们就算给我帖子我也不去，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蜀地押一趟镖。”
白逸行一猜就知道了，“你接了个镖？”
钱十三道：“还没答应，这不是先来找你小子嘛。你怎么说？”
白逸行道：“我这次就不跟着你去了。你早去早回，记得多来信。”
“好，我这就走了。”钱十三起身，白逸行跟在他后面，“我送你下山，再去城里买点东西。”
说到买东西，钱十三塞给他一个钱袋，“拿着，不许推脱。”
白逸行哭笑不得，并不想接，“十三叔，我身上的钱都还没用完。”
“那也拿着。”钱十三道，“这边乱得很，来来往往的，鱼龙混杂，手上多拿些钱总归是没错的。”
白逸行只好收下，看着他离开后，才专程去衣帽店里给自己和阿阚各挑了一身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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