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比斗
伍彦三人驱着马车，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终于踏上了楚国的地界。
“师伯，”伍翔文问着车厢里的人，“我们颠簸了这么久，如今已经入了楚，要不先找个地方歇脚？”
“不必。”伍彦摇头，“风守烟急急离开，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不能耽搁，得赶紧将消息送出去。”
江湖纠葛，又将再起。
风守烟那日走后，褚师然就这么感叹了一句。
伍彦也是从他的口中得知，万陌海就是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
这是个惊天之闻，他得抓紧时间，将这个真相告知江湖。
“再走快些！”伍彦催促着伍翔文，“不能耽搁，一刻也不能耽搁！”
“你不要急。”伍赫铭道，“我们已经飞书去了凤凰寨，翔云看到之后，会将消息外扩出去的。”
“但是笑笑还在晚枫居。”伍彦心急如焚，“你也听说了，霍木格对白宗主下了战帖，时间就定在今天。如果我猜得没错，风守烟着急离开，一定与这件事有关。”
午时未及，栖霞山的东侧山脚，便聚集了江湖内外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都是听说了白允烈应下霍木格战帖一事，前来看热闹的。
霍木格早就与师弟师妹们等候在此，近至午时时，才看到空荡的山道间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
围观者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霍木格往前走了几步，对最前方的一人抱拳一揖，“白宗主。”
白允烈虽然不大愿意应下他的战帖，却还是将面子功夫做得十足，亦对他还了一礼，道：“族中有事，叫霍公子久等了。”
霍木格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头，笑道：“晚辈也是才到不久，并未多等。”
梁含笑始终跟在白逸行身侧，他远远地就看到了这几张熟悉的面孔。等到霍木格与白允烈说完客套话，他也依然平静似水，只是对他们略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唿。
他没有寒暄的意思，瀚冰宗的弟子们听说了前一日的事情，对他的认识大为变化，也不敢随意来自找没趣。两边的人只是遵规矩见了礼，然后识趣地靠站在一旁。
白允烈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率先拔剑。霍木格见状，也不拖延，手指启开刀鞘上的卡口，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穹顶。
这是他佩刀的名字。霍木格作为墨绶笃的首徒，极得其师看重，就连这刀身上的图样，也是墨绶笃亲手所绘，重金求辽国名匠所铸。
穹顶现出时，刀身上雕刻的鳞状花样在日光下一闪，仿佛巨龙藏匿其中，妄图挣脱束缚，重游于天地之间。
白允烈颔首，难得一赞：“好刀。”
霍木格笑道：“多谢白宗主夸赞。晚辈乃下帖之人，今日就顾不上长幼尊卑了，如若得罪，还请见谅。”
一个“谅”字还未说完，穹顶刃下就扫来一阵高笼四方的庞大气势，观战之人只觉得这一刻忽然有些唿吸不顺，仿佛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压在后背上。
“涛声听海。”梁含笑先是讶然，马上就明白了霍木格的意图。
不论此战的结果如何，开局的气势断然不能少。霍木格作为下帖之人，若是徐徐图之，那便不是比斗，而是切磋。
这是瀚海无极刀中最有名、也是最为凶悍的一招，据说是墨绶笃观黄河之势有感而创，动时如雷霆之震，威力无限。
穹顶充斥了霍木格七八分的真气，刀身泛着银芒，看上去势不可挡。白允烈见状，内息在运转之间调动真气快速游走，剑出时，周遭已是旋风猎猎，在化作风墙之时，也将霍木格施加的庞大威压给推回了一二。
这招隔山打牛之后，白允烈毫不客气地趁势又来一记飞龙卧地，是时，方才抵挡霍木格杀招的旋风转眼间便化作了一道道疾驰的风刀，只冲霍木格飞去。
霍木格扬起刀来格挡，身体闪身躲避之时，又推出铁血无意来，妄图阻碍白允烈片刻，给自己争取一个喘气的短暂时机。
晚枫居众弟子看他使出这招时，眼神纷纷有意无意地往梁含笑身上瞟去。昨日，他将瀚海无极刀的几个应变招数说解了一二，这招“铁血无意”就是其中之一。
“铁血无意不是什么厉害招式，最多只能算作阻断，一般用来拖延对手，给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修学瀚海无极刀的人，极喜欢使用这一招，因为比斗之时，输赢的走势瞬息万变，给自己争取时间，往往能够再次把握局势。”
白逸行回想着梁含笑说过的这一番话，再一对照眼前的形势，果真敏锐地注意到，有那么几个瞬间，霍木格有占取上风的倾向。
如果对手是其他人，那么霍木格掌控局势的胜算的确要更大一些，只可惜，他这次对上的是白允烈。
而白允烈也并不打算对他留手。
栖霞白氏的血枫繁花已经问鼎武功榜榜首近乎百年，那显露于人前瑰丽绚烂的剑风倒是次要，最为要紧的，是那登堂入室后无人能及的速度。而且白氏以剑法为辅助，剑法之中，又是千变万化，己方临时而变的一个招数，经常能让对手猝不及防，思索不来，进而落得下风。
霍木格妄图用铁血无意为自己争一口气的想法固然没错，但是对面既然是晚枫居的宗主，那他替自己争取的这口气近乎于无。
场外人回想的几个瞬间里，场内已经又是一番风云。
白允烈几乎是在使出飞龙卧地的同时，左手带着掌风搅动了地上的落叶细尘。紧接着，他剑锋一转，出手便是一套破风剑法。
这套剑法变幻莫测，自晚枫居开山之祖白霆创作于世，再经过数代人的完善，至如今，已经有了百年。破风剑法于江湖中人来说，已经不算陌生，可落在不同的人手里，也会出现各种出其不意的使法。
穹顶是把长刀，所配合而使的刀法也是以“沉重增势”为主，刀身轻不过剑身，刀法也不及剑法灵动。白允烈的破风剑法一出，瀚冰宗的弟子们人人都替霍木格捏着一把汗。
白允烈掌风下带动的枝叶沙尘完美地嵌入了他的破风剑法之中，像是一根根从暗处而来的镖针，全都镀上了杀人的冷意。
霍木格自知不能任对方将自己全数拿捏，他一刀噼开一片直对自己面门而来的枯叶，手掌抚过刀身，侧翻之下，脚下虚浮而起，连贯着挥出数刀，直指白允烈。
踏浪摘月。
刀剑相抵的兵刃声时而脆耳，时而低沉。白允烈一出伏地纵越，搅动之下，攻势如飞龙出海，剑气逼人。
霍木格再挺，以刀背格挡，再出手时，又是翻江倒海的一派威压之气。
白允烈的剑擦在穹顶的刀背上，顿现一道蓝色的火花，他腕上一转，脱剑后翻手再握，往前再逼一步，剑刃即将抵达霍木格的颈口。
霍木格仰身下腰，躲避过去，白允烈趁势再来。
刹那间，剑花飞动，有凌云步虚之意。剑势之快，又如银钩折钗，刚硬不凡。
白逸行看着这一闪而过的剑之快招，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流过，刹那间就想到了那副长筋书所写的《千字文》。
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画收笔带点，撇如匕首利器，捺似柳叶银钩，竖钩细长，游丝贯联，神完气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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