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黄雀
“你敢！”梁含笑顿敛笑意，神情一肃，已经与方才判若两人。
“我有什么不敢的。”耶律刺回毫无怯意，竟然底气十足，“父王总说你聪明，那么我今日敢来，你就该明白我凭什么敢来。”
他话音方落，数道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便自院外而来。
阿莱骨冷汗上背，想与梁含笑交换一个目光，可梁含笑压根不看他。他无奈，只能对耶律刺回道：“小王爷三思。”
耶律刺回手一抬，食指戳了戳他的眉心，“你说什么？”
阿莱骨半跪下身，恳切道：“小王爷，这里毕竟是陈唐的江宁，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耶律刺回不听他劝，反是踹了他一脚，“若不是看在你身手不差的份上，老子早就将你宰了！”
霍木格眼疾手快，托住了阿莱骨的后背，刚好将他接住，关切问道：“没事吧？”
阿莱骨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他再次分散目光去看梁含笑，这次正好迎上了。
太子。
他的嘴唇快速地启开，对梁含笑做出了一个口型。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紧张之余，纷纷朝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列身着常服的辽兵大步逼近，为首的一人对耶律刺回道：“禀小王爷，一切已经就绪。”
段秉一见这列为一队的辽兵，毫不犹豫便喊：“来人！”
“且慢！”耶律刺回立刻喊住，眼睛看着梁含笑，嘴上则对段秉道：“我今日就为着耶律昭一人而来，他若是肯乖乖跟我走，我这就离开江宁。”
“大师兄。”叱罗兰悄悄地扯了扯霍木格的手臂，压着声音问他：“咱们现在怎么办？”
霍木格的脸色也是青黑色一片，白允烈好不容易才应了他的战帖，耶律刺回现在这么一闹，白允烈多半要觉得他们是结伙而来，怕是要反悔应战之词。
“静观其变，别惹祸上身。”霍木格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不作他想。
耶律刺回放了话，一干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段秉与梁含笑。段秉看着在场的宾客与身边的白允烈，当下有些为难。
“侯爷不必觉得难做。”梁含笑对他一揖，主动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到旁人。”
眼看梁含笑就要越过众人去，白逸行忙拉住他，“笑笑！”
梁含笑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端视着前方，冷漠地推开了他的手。
整个院子一瞬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梁含笑对耶律刺回道：“我有没有叫人告诉你，不要轻易来招惹我？”
在阿莱骨传递出的那两个字里，他瞬间就想到了前日收到的那张字条。
太子宴皇室，刺归，言有杀手暗伏左右。
字条上的内容，梁含笑记得深刻，此时再看耶律刺回的行为，已经完全懂了。
他半回过头，对白逸行微微一点头，让他放心，然后才对耶律刺回道：“太子的席面真大，我远在江宁都听说了。你赴宴一趟，怕是与他喝了不少。”
霍木格听完，骤然就明白耶律刺回这是被辽国太子当枪使了。他朝耶律敦看了看，见对方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惜这柄枪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仍不知轻重地冲着梁含笑嚷嚷道：“父王是国君亲弟，太子与我亲厚，那又如何！”
“亲厚？那还真是亲厚得紧了。”梁含笑冷笑，话锋骤转，“也就只有你，用起来才是不动声色。”
宾客中起了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有胆小之人想偷偷熘走，却被耶律刺回守在外面的人给拦住带了回来。段秉见了，登时勃然大怒，“耶律刺回，这是陈唐之地，你胆敢如此！江宁巡防卫就在附近！”
耶律刺回让手下放人，又道：“诸位勿怕，我不会伤及诸位分毫，只消拿下耶律昭，我现在就走。”
辽兵们整齐地拿起刀，梁含笑不落半分下风，掏出令牌来示于众人眼前，厉声道：“我乃国君亲封正三品乌古郡王，又是燕王之子，国师之徒，尔等谁敢造次！”
他忽然拿爵位与靠山出声，果真镇住了这群辽兵，耶律刺回脸色铁青，瞪着他，“三品郡王而已，你……”
梁含笑打断他，声音逐渐加重，“本王好歹爵位加身，每月领着国君的食邑，可你，只是个没有袭爵的世子，别人称你一声小燕王，你就真的拿自己当回事了？耶律刺回，你无品无职，不过是空有耶律一氏的血脉罢了。论规矩，你还得对本王行三叩九拜之礼。本王倒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面前横？”
“还有你们。”梁含笑一一扫过这群辽兵的脸，“跟着一个无官无爵的莽夫也就罢了，却还敢在他国肆意横行，江宁巡防卫一来，你们觉得自己还有命吗？”
耶律刺回生怕这些辽兵心中动摇，临阵倒戈，马上道：“耶律昭，你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我早就说了，只拿你一人，今日这里若是出了血光，也皆是由你一人而起！”
梁含笑忽然笑了两声，慢悠悠道：“那我好怕啊。”
耶律刺回哼了一声。
“要我跟你走也可以。”梁含笑把玩起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只可惜你带来的这群人里面，没有比我品阶更高的。耶律刺回，即便是请，你也请不动我。”
耶律刺回当即语塞，但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人，立刻拿出来当令箭，“三殿下在此，你还敢这么说？”
众人目光一转，这次齐聚在了耶律敦身上。
饶是耶律敦自己也没想到会被莫名其妙地卷入其中，他在微怔之后，很快就冷下了面色。
梁含笑看出他的不悦，故意一喊：“三哥，有人想拿你来压我，你还是说句话吧。”
耶律敦淡淡道：“阿刺，你要怎么胡闹，我管不着，但我今日的身份是瀚冰宗弟子，旁的，一概不提。”
“三殿下！”耶律刺回不服，当下又道：“太子殿下还在……”
“收起你那一套。”耶律敦睨他一眼，“太子对你说了什么，我不想知道。可你若是试图搬出太子来说事，那日后回了上京，也别怪我对你不待见。”
耶律刺回讨了个没趣，愈发将气都撒在梁含笑身上，抽出腰间的刀就要动手。
梁含笑一直盯着他的手足动作，在他拔刀的瞬间，身姿急旋如风，于一干辽兵的不备之中飞速将耶律刺回擒了过来，足尖狠踢他的膝弯，压着他面朝段秉跪了下来。继而又是清脆的两道骨头折裂之声，梁含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两只手臂给卸了。
耶律刺回大声痛喊，疼得脸上苍白，他说不上任何话，只能听梁含笑道：“我不是什么善类，你就是什么好人吗？我早说了，我不介意让父王只剩一个儿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懂岐黄之术？杀人么，我也不是没做过。”
“你——”
他想开口，梁含笑又道：“你说，我作为一个大夫，是不是比寻常人更清楚人体的经络穴位？你身上哪一处最为薄弱，哪一处能一击毙命，我通通明晓于心。耶律刺回，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耶律昭……你敢！我……”耶律刺回哑着嗓子才开口，梁含笑再次打断：“怎么，就许你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就不许我反击了？”
他扯着耶律刺回的头发，将之往后一拽，耶律刺回被迫抬起头来看他。
梁含笑踢开他的佩刀，拔出自己的匕首来。耶律刺回看到那散着寒芒的锋刃，眼中这才有了恐惧之色，支支吾吾道：“你、你放了我，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一切好说？”梁含笑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来之前，怎么不会用脑子想想？太子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般不管不顾？”
耶律刺回咽了一口唾沫，眼神有意无意地往白逸行那边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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