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红鸾
白逸行在下面举了半天的竹篮,胳膊酸了又麻,麻了复酸,现下连左肩处受伤的地方都开始隐隐作痒起来。
他不知道是第几次催梯子上的那位:“你快点。”
段通把手上的一串葡萄放入篮中,不忘再给他一个白眼,“要不你来。”
“好好好,你慢点,我不催。”白逸行放下这一篮,揉了揉左肩的关节,准备再找一个空篮。
就见有一只手突然闪入视线,抢走了他正准备拿起的空竹篮。
梁含笑道:“我来吧。”
段通极有眼力见地从梯子上熘下来,随口扯理由,“我去喝点水,你们继续。”
白逸行看到是他,心里原本带了几分欢喜,可一想到他之前并未选择与自己一组,顿时又带了几分气性,淡淡道:“你不是要与阿岚一组的?过来干嘛?”
梁含笑本来是关心他的伤,可乍一想到段通问他是不是喜欢白逸行,又有些语塞。
他慢慢道:“我……我路过,看到你在揉肩,怕你牵扯到伤,所以来看看。”
白逸行像是只听到了最前面的三个字,带了几分气性的心一时之间更添了火气,“我好得很,你看完了,可以回去了。”
梁含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哦。”他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放下竹篮后真的走了。
说走就走,白逸行这一刻真的要被他气死了。
他也再没了什么摘葡萄的心思,一个人走到溪边愣愣地出神。
说了今天不会再放任梁含笑躲过去,可他偏偏作了一手好死,一句话就把人给赶走了。
身后有脚步声临近,白逸行一回头,见来的是段通,顿时更加觉得情绪灰暗。
“抽个签吧。”段通夹着几张纸条示于他面前,“专门给你准备的。”
白逸行不动,“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段通道:“哪是我打什么主意,这是笑笑说的。”
一听是“笑笑说的”,白逸行也不管真假,“他让我抽签?”
“是啊。”段通又往前递了递,“他说你只怕还在气他那幅画的事,也不敢与你多说话,就让我过来陪你玩玩。”
“我何时与他置过气?”白逸行说着,快速地抽了一张签。
他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再抽一次”。
这的确是梁含笑能够做出来的事,段通没骗他。白逸行忍不住一笑,又抽了一张。
糖人一个。
段通手里还有三张签,白逸行道:“既然都是给我的,那还抽什么?”
他作势欲抢,段通马上就躲,“不行,我得按笑笑说的来。”
白逸行第三次抽签,这次写的是“葡萄膳一份”。
“行了。”段通收手,“笑笑说只能抽三次,现在三次满了,余下的作废。”
白逸行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剩下的两张签,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又是被耍了,顿时气得肺疼,“人不在,气人的本事倒是一点不落。”
“那两张上面写了什么,总可以让我看看吧?”他不服气地又问。
“我也挺想知道。”段通比他更积极地展开了签纸,白逸行跟着瞥了过去。
把酒赏月一次。
答应挽留。
最后的这张签,看得白逸行心头一暖。
段通看不懂这最后一条,问道:“答应挽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白逸行含含煳煳道,“不该问的就别问。”
“哎你——”段通哭笑不是,“好你个见色忘义始乱终弃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白谦文!”
“嗯,我乐意。”白逸行这会儿的心情又好了一些,不与他计较这些贬义词。
然后他就带着三张签纸来找梁含笑,很是坦荡地伸出手,“有诺必践。”
梁含笑看了一眼,道:“但不是现在。”
他说完,继续去帮孟极岚摘葡萄。
白逸行的好心情再一次荡然无存,他看着梁含笑与一群人在那里说说笑笑,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似乎在将梁含笑带上晚枫居后,他就越发成了没人搭理的那一个,师弟师妹们整日里“笑笑长,笑笑短”,梁含笑亦是维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笑脸,将他们都应对得服服帖帖。
偶有时候,他也想加入进去,可梁含笑并不会对他多分出一些心思。既然这样,那加不加入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一个人站在一旁静看了梁含笑半晌,独自一人先回了山上。
临近日落时,白邈行送来了一个糖人。
白逸行正在想办法修补雨后新荷图,当下听了之后,只是淡淡道:“放那儿吧。”
“大哥想到修补的法子了?”白邈行看到他手边那一堆工具,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吗?”
“尚未。”白逸行道,“只是先把这些拿出来,看看有什么是派得上用场的。”
他说完,这才记起来问:“我还以为你们要忙活一下午。按说我不在,不是应该玩得更尽兴些?”
白邈行道:“你一走,逐明便说有事要进城一趟。我以为他真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只是为了买一个糖人。”
“他专程进城去买的糖人?”白逸行愣住,马上就去看那糖人,忽然就想到自己说的那一句“有诺必践”。
“我当他只是推托之词。”白逸行心中有些懊恼。
“他这一路都是策马疾跑的,我拿到糖人时,他身上都汗湿了,这会儿应该去沐浴更衣了。”
白逸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而又想到自己抽中的另一张“葡萄膳一份”。
如果梁含笑真的将那“有诺必践”记在心里,那么是不是马上也能尝到一份葡萄膳?
“知道了。”他在心中猜着,点点头道,“阿邈,多谢你。”
“大哥跟我说什么谢。”白邈行笑道。
白逸行转看向桌上的画,“我现在还不敢擅自修复,还是先去书斋找些古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晚枫居的书斋一向是白逸行亲自打理,书册分门别类地处理得很是细致。他进门就要往古籍书画那边去,忽然又听到一个极细的翻书声。
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声音,可白逸行刚巧顺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含笑合上手中的书重新归于架子上,抬起头又看了看上面的那几层。
置于头顶之上的那些书籍,都是些陈旧又不多看的书,一般也鲜少受到关注,因此积攒的灰尘也更多一些。梁含笑伸手够了够,被落灰呛得喷嚏连连。
“是要最上面的那一本吗?”
梁含笑被身后突然而来的声音微微吓了吓,半回头看了白逸行一眼,又迅速地垂下眼眸,低低道:“嗯。”
“我给你拿。”白逸行站在他后面,身体略一前倾,踮脚去够书架的顶层。
梁含笑的后背当即被他的胸口贴住,衣料的摩挲声在耳,他胸膛中的心脏跳动得飞快。
白逸行把书递到他眼前,顺便一问:“怎么对这本有兴趣了?”
梁含笑匆匆接过,敷衍道:“就……随便看看。”
他低头就开始翻页,睫毛上还飘着未干的水雾,头发也带着微微的湿意和清淡的皂荚香气。
确实是才沐浴更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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