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将喝醉的女人连拖带拽地带回了紫藤花之家。
“稍等,我来开门,我来开门……”听见脚步的诚先生急忙地来应门。他瞧见富冈义勇拖着人进来,面色又诧又慌,“水柱阁下,宇喜多夫人这是…又喝醉了吗?”
富冈义勇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径直向前走去。反倒是被他拽着衣袖的女人,朝诚先生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晚,晚上好……”诚先生有些不安地回答。
刚才,水柱阁下的脸色看起来差到了极点。那样冷冰冰的,像是一片雪原。不会是水柱阁下和宇喜多夫人闹矛盾了吧?
诚先生探头张望一眼二人的背影,很是不安地去了厨房,招呼人去煮醒酒的茶。
///
富冈义勇把优娜带回了她的房间。
“咚”的一声响,优娜双膝失力,直直地跌坐在了屋檐下。她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样子,两靥微绯,眸含水色,看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
富冈义勇站在她面前,神情很冷:“你今晚去了哪里?”
她比划一下,说:“喝酒。”
义勇蹙眉,说:“我警告过你,不要在夜晚外出。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优娜略略思量片刻,晃悠悠地说:“想喝酒。”
富冈义勇的气息一沉。
这个不要命的女酒鬼!
“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鬼的气息?”他蹙眉,声音冷淡,“只是昨天的话,还能说是巧合——你也许只是在人群中偶尔遇到了一只鬼。但今天你的身上也有鬼的气息。这可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这是怎么回事?”
优娜听了,神思有点恍惚,喃喃地说:“是啊…为什么呢?不知道啊……”
“你这家伙……”义勇的眉心皱得更紧。
她是在假装?还是真的不知道?
“即使有我的警告,也执意要外出。不仅如此,更是连续两晚都与鬼长久地接触了,以至于身上留下了那种鲜血与墓土的味道。——今天,你去见了谁?”义勇的声音愈发清冷了。
“啊……”她托着腮,慢慢地笑了起来,“我见了…普通的人。普通的,喝酒的,朋友。没错,朋友。”
她的笑容娇艳又绵软,带着微醺的酒意;像是情人说了笑话,逗她扬起了唇角。这种轻浮的笑,让富冈义勇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不准欺瞒我,”他海色的眼眸微微一沉,如寒冰将深渊凝结,“你到底去见了谁?”
然而,优娜眨了眨眼,只是重复了先前的回答:“普通的朋友。”
她在说谎。富冈义勇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他的手慢慢移上了日轮刀柄,心底有猜疑在慢慢扩散开。
——如果,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会包庇恶鬼的人,那事情就会往糟糕的方向发展。宇髄天元是音柱,他的妻子却成为了恶鬼的眼线,那这对主公、对鬼杀
队都是巨大的不利。
优娜的眼光斜斜地睨着他,见他的手放在刀柄上,便笑道:“你在怀疑我吗……?富冈先生?”
富冈义勇蹙眉不言。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她微舒一口气,借着酒劲,竟然伸手拽住了富冈义勇的衣领,“但我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情的。放心吧。”
“你——”
一时不察,义勇被她揪着领口,拽至了面前。
女人那张美丽的脸,离他只有寸步之遥。他清楚地瞧见她的眼睫,长而密,像羽扇似地开合。一双眼睛蒙了雾气,隐约倒映出他略带惊诧的脸。
太近了。
这有点……太近了。近到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气味,那酒与香和在一块儿的味道,迷迷蒙蒙地传了过来。
富冈义勇的眉心跳了跳,有一瞬间,他想冲动地后退逃走。但是这种胆怯的行为,从来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之内。他连死亡都不怕,也不应该怕这种无所谓的东西。
“我没说过那种话。”义勇侧过头,不去直视她的眼睛,“我只是在询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吗?”片刻后,她才松开他的衣领,毫无意义地事后道歉,“冒犯您啦,富冈先生。”
富冈义勇在心底暗嘁一声,沉默地侧过身去,整理自己被拽歪的衣领。
“……我会盯着你的。”他说。
///
所谓“盯着你”的意义,优娜第二天才明白。
次日一早,天光初亮,她从酒劲里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纸门上有一道影子,似乎是个男人端正地坐在门外,晨光将他的影子投在了障子纸门上。
优娜:?!
她抚了抚额心,披上外袍,慢慢地将移门拉开了,却见门外当真端正地跪坐着一名男子——身着鬼杀队服,外披异色羽织的黑发青年。他抬起面庞来,一双海色的眼眸冷淡地望向她:“你清醒了吗?”
是富冈义勇。
晨曦的光透过紫藤花树,落在他的面庞上。他那白皙的面容,呈现出沉静而内敛的颜色。
优娜:……
她已经酒醒了,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神态,也收起了手脚和他行礼:“早上好,水柱阁下。您在这儿…是在做什么呢?”
说完,有些拘谨地拢了拢自己的寝衣领口。
富冈义勇的目光掠过她衣襟上方的锁骨,不动声色地收回,口中淡淡道:“如昨夜所说,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动向的。”
优娜微微一愣。
旋即,她露出了理解的笑容,轻声说:“一定是我酒后冒犯了您,给各位添麻烦了。…如果您非要如此的话,那我也不会阻拦。”
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生气,眼底有宽厚温柔之意,与酒后那副略带胡搅蛮缠的娇艳样子截然不同。如果说昨天晚上的她像是甘美的红芍,那现在的她便已经褪去了红色,化为静悄悄的白栀子了吧。
富冈义勇沉默地跪坐在一旁。
虽说优娜有些记不清昨夜醉酒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隐约记得,她和这位水柱阁下发生了争执,对方对她不听从劝说、执意外出招鬼的行为相当不满。也许,这正是水柱选择在这里监视她的原因。
……算了,他愿意坐在那就坐在那吧。反正他也不爱说话,完全不吵。
这样想着,优娜便没再管他了。
///
如她所想的一样,富冈义勇只是安静地坐在走廊上,没有多发一言,简直宛如主公门口的守卫似的。
义勇就这样注视着她,看她起身,用了早餐,将房间收拾完毕,然后看了一会儿书。读的书是讲西洋乐器的,义勇不懂这些,只知道她在看书时会格外认真些。
庭院中的紫藤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她坐在这满院的纳户紫色之中,肌肤与眼睫都隐约染上了这迷离的色泽。虽然不恰当,有那么一瞬,义勇想到了少时姐姐讲给她的山野传说——
“花芯里的公主啊,只存在一个春天的时节。到了花谢的时候,她们就会死掉。所以,义勇绝不可以把开的正好的花摘下来哦。”这是很久很久之前,姐姐曾说过的故事。
中餐是诚先生送来的,他看到两个人遥遥相对坐着的样子,格外不安。
“您二位…没事吧?”诚先生将盛着中饭的盘子放在走廊上,慎重地问,“如果发生了什么争吵,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一定可以解决的。”
“没事哦。”优娜笑眯眯地说。
“没事。”富冈义勇也这么回答。
这种奇特的异口同声,反而叫诚先生愈发不安了。他在心里盘算着,等下一次炎柱阁下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果然,宇喜多夫人和水柱阁下也合不来!虫柱阁下所说的“水柱被大家讨厌了”,是真的!
到了午后,优娜便捧着木桶去了井边洗衣。
“水柱阁下的队服还好吗?”在井边整理衣物的时候,她忽然问站在一旁的义勇,“虽然用针线补上了,但恐怕有些不合身。”
富冈义勇微微一愣。
队服……?
清澈的阳光洒落下来,站在水井边的女人,肌肤显现出奇异柔润的光泽来。无瑕的、像是珍珠一样的色泽,叫人不禁有些惊叹高天原神明的不公。
富冈义勇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忽然想起了若干日子前,自己的鬼杀队服曾失踪了整整一天——在失踪回来后,原本裂了一道口子的队服,便奇异地被修补洗晒好了。
诚先生说,这是那位新来的住客,“宇髄的夫人”做的。
于是,义勇迟疑地点了下头,说:“很合身。”
“那就好。”女人慢慢地笑了起来,是令人很舒适的笑意。
“……”富冈义勇侧过了头。安静了一阵,他说,“你要洗衣服,对吧。”
“嗯。”
“……我来打水吧。”
“啊?”
她有些诧异于富冈义勇突然的提议。然而,这位水柱阁下显然是不太理会旁人目光的人,自己这样说定后,便已卷起了羽织与队服的袖口,将打水的木桶放下了井中。手臂绷紧,一拉提绳,便将满满当当的一桶水自井中提起了。
水柱,打水,好像也没什么大毛病。
优娜诧异地看了他一阵子,面上的神情便转为了淡淡的笑意:“谢谢你。”
她在井边蹲下身,将衣服浸泡入刚打起的冷冽清水中,肌肤被水所浸润,愈显得晶莹剔透。当她想要皂角的时候,旁边便有一只手恰到好处地递了过来。
她抬头一看,却是沉默的义勇,垂着眼帘,不发一言地将她所需要的东西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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