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满跟着张大叔一家子去了南边学着做生意, 可是女人家独自在外面, 日子哪里能好过的了。
严小满一天要打两份工, 她全身上下除了严小雪给的十多块钱, 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 她来深市的那天都想好了, 一定要混出个模样来给刘军瞧瞧, 她再也不是以往的严小满了。
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骨感的。
严小满白天在张叔的野货铺子里打零工,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擦擦洗洗、收拾菌菇,跟着张婶子晾晒之类的,她通通都得干;晚上就去隔壁饭店里当洗碗工, 每天要洗的碗筷堆成个小山似的, 她累得直不起腰来。
好在野货铺子里张叔他们给她留了个杂物房,就在张英男的房间旁边, 要是出去租房子, 每个月租金就不老少。
就这还是张叔看在妹夫的面子上留的她, 否则按照野货铺子的抢手程度, 早就没她啥事儿了, 只要她这边一空出位置来, 多得是人想顶上。
从前的严小满总是爱哭,受了什么委屈,遇着什么困难, 到严小雪或是刘军跟前哭一哭, 所有的麻烦都会迎刃而解,从前她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就是从婆家带少了东西去娘家,在娘家兄弟面前丢了面儿。
真到了要自己面对一切的时候,严小满才知道从前她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外头的事都有刘军给她料理好了,家里头有婆婆帮衬,顶多就去娘家的时候,遭受几句冷言冷语,可大多也给严小雪顶了下来......
当初刚到深市的时候,严小满也没想着让自己这么忙碌,可她一闲下来就会想刘军,就会想团团,回忆起她对丈夫和女儿做的事,她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张叔的女儿张英男,长相跟她的名字一样,特别英气,为人也很爽朗,要不是张英男发现她时常红着眼眶,提醒严小满的话,严小满估计也不会想着多做点事,改变自己。
这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张英男一早就来敲严小满的门了,
“小满姐,快点儿啊,今天可是拿钱的日子,咱们一块儿去找我爸要钱去!”
严小满打开门,张英男梳着一个大马尾,穿着件白色的短袖汗衫站在门口,她长得不是多漂亮的类型,可是她满脸笑意,秀气的眉眼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是个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严小满离家在外,原先爱穿的裙子都压箱底了,她和张英男一样穿着简单,只是一张小脸带着愁苦,原本有十分美丽,也降到了八分。
如今严小满不怎么爱哭了,可也不爱多话,人变得闷闷的,就是张英男闹她,她也不过抿着嘴角笑笑。
“小满姐,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就和秦家嫂子一样好看!”
张英男被严小满难得的笑容惊艳了一下,笑着打趣。
严小满知道张英男说的秦家嫂子是小雪,心里想起妹妹对她曾经的包容和帮助,有些酸酸的,她眼眶微红着低下头,不肯和张英男对视,只默默地跟在张英男后头走着。
***
严小满来深市满一个月的日子,也是拿工资的日子。
张叔一家对她很厚道,开的工资也比一般人家多,足足有38块,都赶上工厂里一级工的工资了;严小满再加上晚上那份工钱,这一天一共收获了52块八毛三。
这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了,刘军以前一个月拿回家的工资也就比这多一点。
可是她手里攥着钱,却不知道拿着去干什么,女儿不在这里,丈夫也不在,她自己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严小满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亲人们都不在身边,就是有钱又有什么用呢?
同样领了工钱的张英男,见严小满刚开始还一脸笑意,随即又沉默下来,对她的心事有些了然。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严小满身边,笑眯眯地,
“小满姐,我要去给我叔叔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拿工钱了,还要给弟弟妹妹们买礼物,咱们一块儿吧!”
张英男的工资少的可怜,其实这本身就是他们家的店铺,张大叔给张英男五块钱,她也乐呵呵的,好像整个高兴地要飞起来似的,走起路来都带上了风。
严小满被她的活泼劲儿感染,想到在吴县的亲人们,终是没忍住,跟在张英男后面,去小卖部排队打电话。
轮到严小满的时候,她手里拿起电话,想着给严小雪打一个算是保平安的意思,可是手指头放在拨号的转盘上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打到了刘军所在公安局里。
天色已经晚了,公安局如果没有重要的工作,应该早就下班了。
尽管如此,等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严小满仍旧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怕有人接听,又怕没人接听,心里却反反复复地练习,等有人接了,应该说些什么。
等待接通的声音持续了好久,严小满心里有些自嘲,明明想离开的人是她,现在又开始舍不得了。
就在严小满决定放弃时,电话忽然接通了,
“喂,你好。这里是吴县公安局......”
严小满的大脑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就“啪”地一下,慌手慌脚地挂了电话,随即蹲下身,泪如雨下。
即便对方的语调很平淡,即便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听见那声音了,可是她怎么能忘记,那就是她最想念的声音啊!
这一刻,严小满忽然有些后悔了,她心里有个强烈的念头。
想回去!想回到那个家里!想再抱一抱团团!!!
***
严小满再回到吴县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这两年间她从没有和刘军通过电话,只是不断地从小雪哪里间接地了解刘军和女儿的近况。
尽管严小雪总是说,他们挺好的,刘军没有再婚,团团也变得开朗起来,现在都已经开始念书了......
可是没有亲眼见过,严小满的一颗心始终挂在半空中,永远不得安生。
两年,严小满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她不再在晚上独自躺在床上哭泣,也不再因为初来一个地方而惶惶不安。
如今的严小满,早就适应了深市的生活,渐渐地能融入人群,和熟悉的人谈笑了,而她也早就不再张叔的野货铺子工作,反倒攒足了本钱,在张叔的铺子边上,开了一家衣服店,和工厂合伙卖一些不贵但是好看的衣服。
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大小在他们呆的那条街上,也有了点名气。
只是严小满依旧很瘦,她甚至比她刚来深市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尽管她每天吃很多,很努力地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可体重还是一天天下降。
有次张英男过来看她,吓了一跳,开玩笑道,
“小满姐,你再瘦下去都快成人干了,到时候秦家嫂子还以为咱家怎么虐待你呢!”
严小满只是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她手脚利索地把给张叔一家准备的衣服递给对方,
“这些都是新款,我特意给你们家留的,下个月我回吴县,有什么要稍的,我可以给你们带回去!”
“得嘞!”
张英男拿着衣服,蹦蹦跳跳地跑走,却没拿什么东西回来,只因她知道,严小满自己要带的东西就一大堆,他们哪好意思再稍什么。
严小满大大小小准备了六个包裹,要不是实在拎不动了,她还想买更多,里头有两个包裹是给严小雪一家的,剩下的全是她给刘军和团团准备的,就为了多带点东西,她连自己的换洗衣服都没怎么拿。
可是严小满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吴县的公安局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傻眼。
两年了,刘军的变化很大,整个人的气质沉淀下来,他身上穿着一件短袖制服,走起路来精神奕奕,如果不是他走动之间微微有些跛脚,严小满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容爽朗,眼带笑意的儒雅男人,和从前总是疲惫不堪的,是同一个人。
刘军一只手空着,另一只手里拽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走起路来蹦蹦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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