粲之呆呆地坐在门前,手里把弄着方才从胸前衣兜里拿出的马克笔。两步之外就是雷雨交加,轰轰烈烈。小水滴把他沾满泥土的鞋子再次打湿,而粲之像是被隔绝了一样,不管雨点有多大,雷声有多响,都影响不了他。
席洵在今早走了,他们之间没有告别,连个保重都没机会说。他很想再见一见席洵,为他们这个没有期限的分别定个约。
可是他出不去这村,席洵也进不来这地儿。
说什么寄平安信,发平安电报,他能收到个鬼!一进战区便与世隔绝,生死都要等到战事结束才能得知。说那番话,不过是能多个念想,好在分离的这些日子,慢慢折磨自己。
粲之埋了埋头,浓密的睫毛掩住整个眼眸,一颗不大不小的泪珠在天空划过隐晦的闪电时,也划过了他的脸颊。断续的抽噎很难受,没过多久便喘不过气。可就算此刻深夜暴雨倾盆,嚎啕大哭不会有人听见,但粲之还是不敢,堵在他心口的情绪太多了,他怕放肆一哭就会立刻崩溃,所以他连发泄也只敢忍着。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在黑暗里祈求一丝天光,收回刀枪冷铁,助世人尽登彼岸。
六十二
“席医生!村口的那个大娘......还是去了。”
粲之听了这话,握笔的手突然一抖,黄白黄白的纸张上瞬间多出一坨重而深的黑墨。他抬头瞧见小黎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跑进来,许是在路上没顾得上地下泥坑,昨夜萧斯哲才命人运来分发给大家用于换洗的新长裤,已然沾上了各种泥泞。
小黎面色焦躁难受,指着病房方向,喘不过气,坚毅黝黑的面庞上硬生生落下了一滴泪。
粲之也鼻头泛酸,说不清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他还记得来村里的第一天,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村口大娘。
那天是好不容易的大太阳,粲之一行人好不容易顶着突如其来的烈日来到村口,汗流浃背地,还没见到此处的乡绅,遥遥便望见了村里各家各户紧闭的大门,众人还没缓得过劲的心,立刻又被提起来。
而就在一行人在离村口不远处换防护服时,粲之定眼一看,村内荒芜安静地小道上,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吃力丧失感知般,受罪地在被烈日灼烧的泥地上用两条手臂竭力爬动,每到一户人家门口,便有气无力地敲门抽泣,求一口水喝。
整个村庄,能被人观察到的地方,只有这么一丝颓丧捉心的人气。
村庄里感染人多,年轻一辈幸免于鼠疫的村民都被乡绅及时转移到村后的寺庙去暂时居住了,如今还停留在村子里的皆是感染者,人人自危。无论老妇人如何敲门,回应她的只有暖风带起周遭树叶寂寥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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