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付子钺先注意到了小李子说话的漏洞，疑惑道：“你刚刚说，原先也是情投意合？那现在呢？”

自从知道小李子喜欢男人后，他就对他产生了好奇。

小李子又一个冷冷的眼神丢了过来。

付子钺一脸茫然。

小李子按着额角，那里突突直跳，他安慰了自己几句，千万不要跟这个人多见识，不然会跟齐文晗一样气死的。

人都有攀比之心，他打量了一下付子钺，穿着随意，脸色难看，皮肤苍白，除了一双眼睛明亮而幽深外，着实看不出来到底为什么齐文晗会对他情根深种。

付子钺的皮肤很白，因为化功散的毒素扩散，白得几乎要变成透明了，肌肉也松弛了下来，软绵绵的。

小李子伸手给他按摩了一下，发现这人一点都不知道避讳，捏哪里他都没有反应，顿时便又气馁了。

付子钺依旧一脸懵懂。

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小李子要在他的大腿上捏来捏去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李子重新坐回椅子上，趁着二狗还没有回来，心里想着要是能够开解付子钺一点，说不定对他和阿布嘟嘟也有点帮助，便轻声问道，“将军，你对那齐将军是什么想法？”

付子钺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齐文晗是个什么想法，从前应该是恨的，但是最近他慢慢地变了，变得他看不懂了。

“大抵是觉得，他这人，难以看穿吧。”

像个傻子一样。

小李子：“……”

他还要说些什么，偏偏二狗回来了，还嘟囔着说道：“差不多到饭点了，我们得回去领糠皮粥了。”

糠皮粥是用糠皮混着红薯一起煮的粥，又粗又拉喉咙，难以下咽，但这些是俘虏们每日的粮食，吃不饱，但是饿不死。

只要能够活下去就行了，其他的，谁还管他呢？

付子钺深知自己没有能力帮到二狗什么了，便点了点头：“那你们快去吧，不然一会儿没了。”

二狗立刻高兴地站起来，往外跑，“那我等会儿再回来啊将军。”

付子钺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放下手，咳嗽了起来。

小李子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因为以前就是伺候人的，所以小李子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看着付子钺这个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是生病了吗？”

付子钺咳嗽了好一会儿，顺过气来了，摆了摆手：“这个倒不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好累，风吹了一下就着凉风寒了。”

“齐将军没有给你看郎中？”

“看了。”付子钺仰躺在床上，背后垫着枕头，明亮的双眸里透露出迷惘来，“以前还想着要为大月做点什么，可是现在却越发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小李子只是一个奴才，对他来说，能够平安地活下来，就是上天对他的怜悯了。

对于付子钺这种在困境中还能想着国家的人，他很是敬佩，但也很不能理解。

于是他没有说话，听付子钺继续说。

“我可能活不久了。”对于自己的身体，没有人比付子钺更加清楚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兄弟们强壮，但是好歹也是学了七年的武，又在战场上拼杀了两年，再怎么着也该比一般的青壮年男子要强壮一些。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的身体连女子都不如了。

走路稍微快了一点，就会气喘吁吁，冷汗涔涔，吃饭也是强撑着吞下去的。

他又不是傻的，自然也能够想到原因——是齐文晗给他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

也不知道那些药有没有人吃过，但是付子钺自己吃过后，身体就开始虚弱，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而齐文晗却对此三缄其口，从未说起过。

如果说齐文晗真的有那么一丝丝的，像小李子跟那个西随士兵一样，对他有男女之情的感情的话，他就不会这样对他了吧？

掩下眸中的一丝讽刺，付子钺勾了勾唇，反过来安慰小李子：“不过没事，只要能看见奉先王将西随驱逐出国，我就开心了。”

小李子：“我跟将军是不同的，我没有亲人，早早地便离开了家乡进了宫。这皇宫呢，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权力，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下等人来说，便是另一个炼狱。反倒是西随进京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生活可以这样美好，还有盼头。”

原先的盼头不过是伺候好贵人，在宫中熬资历，往上爬。

他的性格不适合勾心斗角，也不擅长讨好主子欢心，往上爬几乎是不可能了，最多是祈祷自己不会早早死在皇宫中，活一天是一天。

他能够理解付子钺现在的心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心里头仅有一个期盼。

一旦这个期盼达成或者是落空，都会对他的身体产生巨大的影响。

小李子说完，看见付子钺的表情愣住了，自嘲地笑了笑：“你觉得我很可笑吗？身为大月人，却反倒是不想着大月好。”

“但我也没有办法啊，在大月，我说不定还不能活下来，可是在西随，我却能够活得很好。”

付子钺的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声音低沉：“你真的这样觉得？”

“当然。”

付子钺闭上了眼睛：“你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他很生气。

因为小李子的话让他感到十分的生气。

小李子也猜得出来他为什么生气，站起身，在离开之前，扫了一眼他惨白的脸颊，继续说道：“因为我不是将军这样的人，所以我只有自私的想法。相信大月的其他百姓也是这样想的，若是大月能够让我们生活得更好，我们当然会选择忠心爱国。”

说完，他头也不回，大跨步地出门去了。

付子钺静静地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小李子被俘后，一直都在这个皇宫里，当然是不知道外面的那些百姓落入到西随人的手中是怎样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齐文晗曾经意气用事地当着他的面凌迟了一个无辜的郎中，也曾经亲眼看见那些良家妇女们，被送到望春楼任人奸-淫。

这些小李子都没有看见。

所以他说的话，也仅仅只能代表着他的想法。

就跟那些让他讨齐文晗欢心换红薯的百姓们一样，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吃得上饭，活得下去，就行了。

可是他们却没有想过，要是国家没了，西随人还有谁将他们当成人？

小李子从付子钺住的寝殿出来，面色其实也很不好。

他有想过说出真实的想法会被付子钺给鄙视，但是没想到他鄙视得这样明显，而且还毫不犹豫地将他给赶了出去。

生气的同时，他又很委屈。

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说错什么。

回到他住的地方，那是皇宫中给下人居住的耳房，不大，但是跟那些几十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的人比起来，这里还是很大了。

房间里有一张床，床前还有一个小矮桌，矮桌上放了一碗粥和两个玉米面馒头，外加一个土豆。

他坐下来，默默地吃起了东西。

这些都是阿布嘟嘟送来给他的。

麟息城粮食紧张，但是却怎么都不会短缺了士兵们，阿布嘟嘟近来被提拔为亲卫队成员之一了，能够领取的粮饷更多了一些，给他的也更多了一点点。

只有阿布嘟嘟对自己才是好的，其他人都不是。

只是因为阿布嘟嘟是西随人，所以他才希望西随能够胜过大月，永远地在这片土地上扎根。

小李子心情很不好，恨恨地吃着饭，留了一个馒头用布包了起来，连同那个土豆一起放在他的枕头下，有些困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谁在弄他。

他知道是阿布嘟嘟回来了，也没有拒绝，顺从地配合着他，迎合着他，两人热火朝天，难舍难分。

但是完事之后，阿布嘟嘟站起来，穿上衣服就要走。

小李子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棉被从他的身上滑了下去，露出一片光滑的肌肤，“你还是不打算跟我说话吗？”

自从那天他从齐文晗的寝宫中出来后，阿布嘟嘟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他回不去阿布嘟嘟那里，只好回到俘虏中间，跟着他们一起做事。

幸好他手脚勤快，也没有挨打，吃饭的时候也分得到不少食物。

后来就是莫名其妙地被齐文晗叫过去，跟阿布嘟嘟做那事给付子钺看，然后几次过后，便有人将他的东西给拿到了这里来，除非有事，不然每天晚上阿布嘟嘟都会过来。

今天也一样，看见他在睡觉，就摸上来了。

但是阿布嘟嘟沉着脸，黝黑的脸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回头，径直地走了。

小李子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没有想跟阿布嘟嘟解释那天的事情，可是他就认定了是他不要他了，也不说话，也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

今天在付子钺那里受了气，小李子的脾气也上来了，抄起床头用来做针线活裁布料的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说道：“阿布嘟嘟，你今天要是再不跟我说话，我就刺下去！”

阿布嘟嘟闻言果真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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