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从麟息城出来回到密道的时候,付子镜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齐文晗的最后一句话。
“你必须给本将活下去,不然付子钺也活不下去了。”
他虽然感觉到怪异,却也同样认为。
付家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人了,他还有雨儿,可是三哥什么都没有了,就连琴儿姐姐都背叛了他,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好好地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此番回去肯定会被慕安阳怀疑,但是他连解释都已经想好了,只要他到他的面前,他就有把握说服他重新接纳自己。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一出密道,就被人万箭穿心。
看着慕安阳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的箭枝,眼神露出一丝迷惘:“为什么?”
“付子镜?”慕安阳发现是他,忽然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付子镜的伤口慢慢地渗出血来,疼痛已经开始席卷他的大脑,他喘了喘气,沙哑着声音问:“知道密道的人只有我一个,你还以为是谁?”
慕安阳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以为是谁?当然是以为付子钺了。
这条通道是付子铖年幼的时候带着兄弟们玩耍的时候发现的,就隐藏在后山的某个角落,据说是很久以前那些盗墓贼挖开的。
凭借着这条通道,他和付子镜在麟息城中来去自如。
他以为付子镜早就死了,所以便派人严守这里,只等付子钺一出现便射杀他。
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将付子镜给弄死了。
不过弄错了就弄错了……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忽然抓住付子镜背后的箭枝,用力地往后一拔,待血液喷溅出来, 再狠狠地往前一送。
箭枝的倒刺勾着他的血肉,擦着他的心脏狠狠地穿了过去,没多久,付子镜便彻底停止了呼吸。
慕安阳没事人一样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对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们宣布:“付家兄弟叛国!现在付子镜已经被处死,置挂于旗帜之上,让大家瞧瞧叛国者的下场!”
……
齐文晗让人给付子钺弄了一些安神的药汤,哄着喝了睡下了,这才摸到马场,一路赶到天堑关。
最近大月都没有什么动作,所以他只需要待在城中运筹帷幄千里之外便行了。
可是今天下属前来报告说大月那边的气氛变得不对劲起来。
“怎么回事?”
他一把挑开议事帐篷的帘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那些个将领们纷纷站起来,冲他抱拳行礼。
他也不拘这些小节,摆了摆手,坐在正首,问道。
但这些人还未回答,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兵,禀告道:“启禀将军,呼保副将军有事禀报。”
呼保?
听到这个名字,齐文晗有些微微烦躁起来,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徇私情的时候,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小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呼保便入得帐中来。
呼保看了一眼在场的诸位将军,这里大部分都不是来真刀真枪地打仗的,而是世家派过来镀金的贵族子弟。
贵族子弟有贵族子弟的好处,就是事可以不干,但是指手画脚绝对不能少。
于是他抱了抱拳,说道:“此事只可说与将军一人知,还请各位将军出去。”
那些个草包将军们就不高兴起来。
齐文晗不耐烦道:“本将与你出去。”
说着便跟着呼保出了帐外。
他一脸不悦地看着呼保,问道:“什么事?”
“将军,前些日子您是不是将付子钺的弟弟付子镜给放了?”
齐文晗以为他是来质问自己的,语气很不妙:“本将做什么决定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
呼保见他误会了,脸色变了变,解释道:“属下并不是要指手画脚,只是这事与接下来将军要讨论的事情有关。”
“什么事?磨磨唧唧的,还说不说了?”
“付子镜被杀了。”
他一直在天堑关这边,盯着大月的动静,发现他们将一个据说是叛国贼的人给祭旗,便费了点工夫前去打探,发现那人竟是前些日子将军捉住的内应,也就是付子钺的弟弟。
“属下还发现了这些。”
呼保将一张图画拿出来,交给齐文晗。
齐文晗皱着眉头打开,顿时脸色就变了:“这是哪里来的?”
“在大月驻扎的城镇里,这些东西被贴得满大街都是,现在大月军队的情绪被煽动,原本低迷的士气突然振奋了起来,看样子随时都要向我们攻来。”
齐文晗拿起那幅画便撕成了碎片,命令道,“决不能让付子钺看到这个东西。”
那图画上,画着他和付子钺欢好的图画,栩栩如生,生动形象,看样子,是有人躲在俘虏中间,将这副画给画了下来,送出去了。
若是付子钺看见了,他会崩溃的。
呼保却说:“这东西大月的士兵人手一份,保不齐城里的内应也有,将军真的能够拦得住付子钺吗?”
“拦不住也要拦,只要不让他看到这个,怎样都行。”
齐文晗看见地上被自己撕碎的纸片,用力地碾了碾,心乱如麻,挥了挥手:“前线就交给你了,盯紧了他们动静。”
看来,是时候好好地清洗一番城中的内奸了。
麟息城中除了士兵,其余的都是大月人,里面出几个内应也是不奇怪的。
齐文晗前段时间一直没有空来出手修理这些跳蚤,但是现在看来,跳蚤要是再不摁死,多了后也是会咬死人的。
已经不需要跟那些将军探讨为何大月会突然亢奋起来了,他已经知道了。
因为大月人一向将付子钺当成是大月最后的希望,现在付子钺兄弟俩都叛变了,他们就像是受到了欺骗一样,群情激愤。
不得不说,慕安阳这一手,耍得跟公西昶隆那一招人墙战术一样下流无耻啊。
要是付子钺兄弟真的叛国了还好,可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都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大月人的事情,却要一个被杀,一个名声受辱。
更让齐文晗心惶惶的是,付子镜死了。
付子镜死了,要是付子钺知道了,会怎么办?
明明他是为了让付子钺好好活下去才放走他的,却不想成了他的催命符,若是付子钺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呼保看着他短时间内脸色就变化了好几下,劝阻道:“将军,您为了那付子钺已经走火入魔了。”
“我确实是走火入魔了!”
这一次齐文晗并没有否认呼保的话,反而还承认了。
“我现在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出生在大月,明明我是大月和西随人结合生下的孩子,若是我出生在大月,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若他是出生在大月,他就不会为西随卖命,也不会被付子钺所捉,更不会攻破城门杀了他全家,也不会脑袋发蒙地找人奸-淫他。
若他是出生在大月,他便会跟付子钺一起并肩作战,一同在塞外肩并肩看夜空,挤在一个被窝里休息。
一想到两人之间还有另一种可能,齐文晗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将军……”
呼保心情十分的复杂。
他驯化付子钺就是为了不让将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想到现在还出了反作用。
不能让将军再这样下去了,虽然他不在麟息城,可是将军身边的亲卫队队长是他原来的属下,所以每天都会给他汇报齐文晗的事情。
故所以呼保也知道,这半个多月来,付子钺表现得有多么乖巧可人,讨得将军欢心。
可是他也知道,付子镜一死,付子钺的这份讨好随时都要消失,而将军的这份欢心,也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付子镜已死的事情,决不能让付子钺知道,明白吗?”
只要付子钺以为付子镜还活着,他们平静的生活就能继续下去。
齐文晗转头去了马厩,让人告知了其他将军之后,便又回了麟息城。
呼保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地下了决心。
——无论如何,都得让将军从这个美梦中清醒过来。
付子钺醒来的时候发现齐文晗不在,便站起来要去找他,而门口的士兵发现他醒来了,就走进来问他有什么需要。
只是付子钺对于西随的士兵阴影重重,登时就被吓得尖叫起来。
那士兵满脸尴尬地退了出去,转头便看见齐文晗回来了。
他像是得救了一样,委屈地告状:“齐将军,这个大月人醒了后看见我就大叫起来,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知道了。”
齐文晗随口应了一声,便越过他,往房间里走去。
付子钺看见他,眼睛亮了亮。
齐文晗便定定地看着他。
半个月前跟付子钺定下那个协议之后,付子钺时常突然见到他便是这种表情,有点小心翼翼的,有些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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