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继续重复以前那个梦。
梦里的少年一会儿靠在他怀里,说着那些总让他羞红脸的情话。一会儿又神色冰冷,薄唇吐出几个字——
“师徒恩断,再无瓜葛!”
最后又倒在血泊里,胸前插着一把染血的剑。
翻来覆去,天昏地暗。
血色席卷整个梦境。
他孤身一人站在烟云台上,看着少年渐行渐远。
头也不回的离开,像是不会再来了。
顾何很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可他就是醒不过来。
又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次再睁开眼,他的少年,就真的离开他了……
顾何这一觉睡了个把月。
夏其越对外说顾掌门闭关了,可是山上的小弟子们谁都知道,掌门被那个白眼狼气病了,缠绵病榻,再也没有起来。
而萧翊,从那天离开了以后,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了踪迹。
沧浪阁掌门闭关,夏其越行了代掌门的职责,将萧翊从沧浪阁除名,逐出师门。
又联合其它三派下了诛杀令,说萧翊修炼邪术,刺杀师伯,残害同门,其罪当诛!
其它各派人士将其捉捕,或着取到他的人头,可得灵石千颗,赏银万两。
一时间,九州上下为之震动——
谁也想不通,那个近年来光彩卓然的新晋天才,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沧浪阁未来的掌门人不做,非要去修炼什么魔教心法!
一时间喧嚣四起:
有的说顾溪之与朝芜长老两小无猜,萧翊横刀夺爱的。朝芜气不过,与萧翊决斗,二人杀红了眼收不住手,导致朝芜重伤。
有说萧翊本就是魔教的奸细的,因为他太厉害了!进步太快了!太不像一个普通修士了!所以有些人笃定,他本就在魔教学了不少,然后卧底到了沧浪阁,结果露馅了。
还有的就这种说法继续发挥的,说是萧翊卧底到不归山,和顾何日夜相对,二人互生情愫。然后萧翊为了爱人吐露了自己的身份,结果谁料到一身正气的顾掌门翻脸不认人,将萧翊赶下了不归山… …
… …
此间种种,原因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不归山依旧是不归山,九州首屈一指的大门派,一个小小的弟子的离去,算不得什么,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将近年关,顾掌门终于醒了过来,望月阁掌门尹京墨送来了门派内最好的医修,来给朝芜诊治,顺便瞧瞧顾何一病不起的原因。
尹京墨的小女儿尹灵儿也跟了过来,反正至于是想探病,还是想看人,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顾何醒过来之后,冷静了不少,也沉寂了不少。又恢复了往前那种冷冷清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也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那个叫萧翊的小徒弟,再也没人听他提起过……
这一病,他好像也清醒了,默认了萧翊入魔叛道的事实。
掌门为情所伤,下面的小弟子心疼不已,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卯足了劲儿的想冲上烟云台,用自己的一腔深情去抚慰掌门的心灵。
可惜掌门闭门不出,不能得见。后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让顾何烦了,他索性又在烟云台上多加了几层禁制。
隔绝人世,成了真真正正的遗世而独立。
夏其越派出去几拨人探查消息,最后都遗憾归来。
反倒是魔教近来活动频繁,颇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
几位掌门胆战心惊,生怕魔教再次卷土重来,又传书到沧浪阁,先问顾掌门现下身体如何云云,再言辞恳切,期盼顾掌门早日康复。
言外之意不外乎就是盼着顾何再次拿起剑来,代表着四大门派去对抗祭夜月。
毕竟人家早就说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魔域——
幽深的走廊泛着暗邃的光,两侧豆大的烛火摇曳,更增加了几分诡秘。
铁甲在身的魔修手持兵器立在殿内,气氛凝重。
主位黑色玄铁铸成的座椅上,斜靠着一个男人。看着年近垂暮,老态横生,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身体的起伏,着实费劲的很。
殿内进来一个男人,面上带着一张与佩剑同色的乌金面具,遮住了眉眼鼻梁,只露出一张唇峰冷冽的薄唇。
抿的太紧,太不近人情了些。
男子朝着主位上的老者走进,行礼叫了声“魔尊”。
被唤作魔尊的老人好似在迷迷糊糊中短暂的清醒过来一般,眯着眼睛定了定戴面具的男子,良久才说,“啊!是萧翊啊…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戴面具的男子,或者说是萧翊,顺手将左手拎着的东西往前面一扔,冷然开口,干净又利索,“杀了!”
被扔出的东西在殿内的石板上滚动几遭,留下一地细细长长的血迹——
赫然是颗人头!
双目圆睁,眼中含恨,全然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被唤作魔尊的老人淡然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一幕极其熟悉。
“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萧翊一言不发,点头离开。
“魔尊,”
站在一旁的男子弯腰,贴进祭夜月耳际,“这小子可真狠啊!地上这个可是合体中期,比这小子足足高了近一个境界,他都能眼也不眨的拿下!”
“我见他气息不稳,估计是受伤了,见了您也不吭声!”
老魔尊嚯嚯一笑,胸腔里发出破败的呼哧声,“要想让人看得起,就是得狠!摇尾乞怜有用的话,我们还修炼做什么!”
“他现在走投无路了,外面那些正道容不下他,除了魔域,他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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