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心里想着刚才对康元帝说过的话，他虽不后悔，却倍觉自责。想来自清河县初遇卿蔚开始，虽有过摩擦，他却一直未曾真正做过伤害他的事，甚至让身边最信任的暗卫保护他，这种情谊，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

今日他会在殿上说出那些话，只怕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

卿蔚并不温柔，亦不多情，可对他，已温柔到极致，多情到极致，又怎么可能真的嫌弃他。

可他实在无法想象那种被圈养在深宫之中，与许多人一同分享一个人的日子，他不是古人，无法理解古人的爱情观。身为男子，他更想做一番自己的事业，而非在后宫中与人勾心斗角。即便不是他，即便是随便一个现代女性，应也是与他同样想法的。

戚屿眠垂着头胡思乱想着，两人一路走过重重走廊，不知何时已来到了祥宇殿。

殿内设置了众多坐席，卿蔚已入内，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守在殿外的太监见戚屿眠脸生，便知是那位被例外邀请的戚老板，于是便引着他也进了大殿。

他的席位就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此时殿内已三三两两地坐了一些雍容华贵的女子、年轻的俊秀少年与貌美少女。自卿蔚入席后，原本还算热闹的众人见了礼之后便安静了许多，随着戚屿眠的进入，视线随即集中在了他身上。

戚屿眠勉强打起精神见了礼，然后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一人走了过来，原来是卿北。

他与一旁的皇子换了位置，挨着戚屿眠坐了下来，小声道：“戚哥哥今日不高兴？”

戚屿眠扯了扯嘴角，眼角余光扫到正看过来的瑞王，他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随后往卿北身边挪了挪，避开了他的直视，也小声道：“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太紧张了而已。”

卿北道：“无事，你只管吃吃喝喝，父皇既邀请你来，自不会为难你，更不会让别人为难你。”

戚屿眠点点头。

正说话间，康元帝与皇后一起来了。

一番行礼之后，众人落座。戚屿眠坐在最后面，自然无人理会他，他也落得清闲。

皇家这一大家子，人真是不少，一番敬酒下来就花了不少时间。康元帝又是一阵表彰，一一赏赐之后，才有宫女入殿表演。

一舞终了，只见贵妃从席位上站起来，作了一首赞美诗赞颂皇帝，自是得到一阵掌声。

贵妃拜了一拜，道：“今日既是家宴，阖家团圆便是喜事，臣妾有一请求，望能喜上加喜。”

康元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之色，只是转瞬即逝，无人分辨，他微微直起身子，似兴趣盎然般道：“喜上加喜？那朕可要听听，是怎样的喜事。”

贵妃道：“人生四大喜事，无外乎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陛下也知道，昱儿早已到了大婚的年龄，一直拖延至今，实在是愧对陛下、愧对列祖列宗。幸而昱儿终于开窍，有了心仪之人。臣妾喜不自禁，便擅自做主，求陛下赐婚。”

“哦？”康元帝含笑看向瑞王，“昱儿倾心之人，姓甚名谁，年纪几何，家住何处，出身如何？”

瑞王起身走到贵妃身边，行了一礼，道：“回父皇，此人就在此处。”

“哦？”康元帝扫视一周，视线落在如往年一样进宫陪皇后的偌雅郡主身上。

贵妃笑道：“陛下，臣妾说句不害臊的，昱儿与他，已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想必陛下也听说过福延酒楼的传闻，此人便是——”

“皇上姑父，”沈偌雅站起身来，娇羞一笑，“您还不明白吗，偌雅与昱哥哥两情相悦，还望皇上姑父成全。”

贵妃与瑞王俱是一愣。

贵妃皱眉道：“偌雅郡主为何突然如此？”

沈偌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突然一片绯红，她羞涩地瞄了一眼瑞王，垂着的眼睫轻颤着，半晌才道：“那坊间传闻，传来传去都不知传成了什么样子。那日，与昱哥哥在福延酒楼……那人其实是偌雅。”

瑞王脸色一沉，却忍耐着没说话。

贵妃看了他一眼，道：“偌雅郡主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欺君可是大罪！”

皇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偌雅走到殿中跪了下来：“贵妃娘娘应是会错意了。那日我与昱哥哥在福延酒楼私会，因怕流言蜚语，故而打扮成男子模样，没想到竟被当成了悦己阁的戚老板。后来我想了想，昱哥哥看中戚老板的才华人尽皆知，我与戚老板身材相仿，那日又是夜里，会被人认错也不是不可能。偌雅所言俱是事实，若有欺瞒，愿天打雷劈。”

贵妃怒道：“你——”

皇帝忽而道：“戚公子可知此事？”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宴席尾端。

戚屿眠站起身来，拱手一拜：“回陛下，坊间流言蜚语流传已久，草民确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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