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时间缓缓流逝，一年很快走到了头。

这个世界也有除夕和春节，只是不这么叫，而是很通俗易懂地以“岁尾”和“岁首”为称。自岁尾那日起的七日内，市井不设宵禁、朝廷不设朝参，上至皇帝下至平民举国同欢。

方府早早就准备起来，喜庆的大红灯笼随处可见。方府下人平日里就无拘无束，因戚屿眠所谓的“公休假”，愈发闲散热闹起来。及至岁尾那日，戚屿眠给每个人包了个大红包，将他们撵去街上吃喝玩乐，除了好似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仍留在府里的谈绪，就只剩下一家主子，一起忙活起岁尾团圆宴来。

方家三兄弟俨然已是三名大厨，戚屿眠与方白木坐在小板凳上择菜，方老爷则守在一旁磕着瓜子晒着太阳，谈绪坐在墙头上吹着萧，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戚屿眠很少做这些家务事，难免没有在小山村长大的方白木得心应手，不免被嘲讽几句，譬如烂叶子没有摘掉啊，半天了才择了几根菜啊。

方富贵在一旁道：“你戚哥哥是做大事的，怎能与你相比。”

方白木不悦地“哼”了一声，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撒娇道：“爹你总是偏爱他。”

方富贵呵呵笑道：“小戚是我们家的福星，自然应被偏爱的。”

相处这些时日，方白木自然知道戚屿眠自来到方家后的丰功伟绩。他自小在村子里长大，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奇事，因而渐渐地也生出些敬仰之情，只是碍着面子，至今仍在嘴硬罢了。

正热闹时，宫里的公公带来了圣旨，召戚屿眠进宫参加宫里的岁尾家宴。方家一家人皆诚惶诚恐，戚屿眠心里并不想去掺合皇家宴席的，可皇命难违，只能领旨进宫。

宫里亦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那公公将他带到延年殿便要告退，戚屿眠道了声谢，随手塞了个红包给他，抬脚跨进了延年殿高高的门槛。

殿中除了康元帝，只贾英一人侍奉。戚屿眠行了大礼，康元帝招手道：“来，坐到朕身边来。”

御座旁有一张椅子，戚屿眠如他所言坐了下来。

康元帝仔细地看着他，温和地笑了：“外界纷纷扰扰，似对你毫无影响，看起来比之前还胖了些。”

这些时日吃好喝好，也无甚烦心事，所谓心宽体胖，的确胖了不少。戚屿眠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来。

两人海阔天空地聊了一阵。戚屿眠上一世读了许多书籍，四大名著自然不会落下，他见康元帝尤其喜欢听些行兵用计的故事，于是便将《三国演义》搬出来。刚讲到三英战吕布，贾英便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时辰不早了。”

再看外面天色，恍然间夕阳已下，康元帝意犹未尽道：“这故事实在是令人欲罢不能，以后时常进宫，给朕把这故事讲完。”

戚屿眠心想，这故事要讲完估计得花几个月甚至一整年的时间，进宫一次已经很累了，他可不想经常往这里跑，于是道：“若陛下想听，不如小戚有空时将它默写出来，时常由六皇子带进宫来如何？”

“那自是很好，”康元帝道，“好了，朕来跟你说说正事，今日晚宴，朕会将你与卫王的婚约公布于众，你可已做好准备？”

戚屿眠睁大眼：“什、什么？”

那表情是七分惊讶，三分惊慌，倒无半分惊喜，康元帝略微皱了皱眉，疑惑道：“怎么？”

“这也太……突然了吧？”戚屿眠谨慎地寻找着措辞，“我之前的确听说……陛下有意撮合我与卫王，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决定试一试彼此合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你们不合适？”

“不不不，不是不合适，”戚屿眠慌忙站了起来，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耳垂，他感觉自己有点紧张，“合适是合适的，可，我，我是个男的啊。”

“男人如何？男妻虽不能说是比比皆是，却也是有先例的。”

“可……可我们……”戚屿眠一急，咬牙道，“我们也没打算结婚啊！”虽只是他自己想法，尚不知卿蔚心意，可此时若不拒绝，稍后一旦公布，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此言一出，连贾英都愣了，他悄悄看了看眉心紧蹙的康元帝，连忙道：“老奴斗胆一言，戚公子实在是矛盾，若你与卫王情投意合，为何不想成婚？”

戚屿眠并非未发觉康元帝的不悦，只是结婚是件大事，他过了今年才刚二十岁，至今为止，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让他做个男妻，这……这于一个现代人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一时半会实在接受不了。

与卿蔚交往，并不代表想要跟他结婚。退一万步讲，即便有男妻的先例，可康元帝已在他面前摆明了让卿蔚继承皇位的打算，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他若跟他结婚，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要面对他的三宫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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