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何生,因何死?
是夜,拾玖回到司神馆时,倒是遇到了一位老熟人。对方一直站在门口附近,不时左右张望,看见拾玖时眼神蓦得一亮,明显是在等他。
是知云,不过几日未见,已不似往日那般拘谨谦微,倒是恢复了几分少年人本该有的神采。
看来自己抽空给裴家写去的推荐函已经起了作用。拾玖心道,面上只一副淡然神情,朝对方微微颔首。
知云小跑到拾玖身前,深深作了一礼,久未抬头,少年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丝因激动导致的颤然:“阁下之恩,知云永世难忘。”
“恩不恩的,说的未免过早。待你哪日能学有所成,再谢不迟。”拾玖道。
“阁下说得是,知云绝不敢辜负!”知云闻言,激动的情绪化作逐渐升高的语调溢出来,最后化为少年眸中几点闪烁的光亮。
“特意在此等我,只为了说这么。”拾玖不紧不慢地往司神馆内走去,遇见他的学徒纷纷垂首行礼,知云紧跟在拾玖后面不敢落下。
“是知云唐突!师上已命我这几日就搬去裴府内住下,以便日后学习。知云今日,是想与阁下说——”知云的神情突然变得坚定,语气也郑重起来,拾玖停了脚步,转过身仔细听他说。
“——若阁下日后用得上知云,知云绝不推辞。阁下需要知云八分,知云定付出十分;阁下要求知云做的事,知云一定······”少年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从身前男子的微蹙的眉眼中读出了几丝······怒气。
“我若要你去千丈崖壁采株寒璧草来,可敢?”
“自然!”
“我若要你学成后为我制份绝命毒药,可愿?”
“不敢推辞!”
“······我若要你,与家人亲族断绝关系,余生尽忠司神馆,可应否?”
“············只要是,只要是阁下的命令!”
知云言毕,额发已被汗渍浸湿,他甚至有些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神色。不知为何,对方连发三问听着像在敲打他,但语气中却蕴着股遮不住的怒气。
“可笑!”
就在知云这么想的时候,对方冷声两字若断裂之冰,激得他浑身一抖。
“我不过一问,你便将自身之命,他人之命,亲人之盼悉数皆抛于脑后。这般儿戏心性,怎堪他任?”拾玖不再等他,转身拂袖而去。
“待你想明白忠之一字究竟该如何写,如何读,再来见我罢!”
知云滞愣在原地,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那一位平日淡然从容,今日隐然发怒的气场,竟似铺天极寒之冰坠落,直敲少年的灵髓,慑得人浑身只余颤栗。
为什么,他说错了什么?知云对着身前以空无一人的场地微蠕嘴唇,他本以为那般身处高位的人,一定会喜欢这种回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反而惹得他生气了?
少年失落着,纠结着,挣扎着,思考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你今日真的动肝火了。”
房间内,幻化出虚型的白发少年在半空盘着腿,如此断定道。
拾玖不置可否。
“让我来猜猜看······”系统幻化出一副眼镜,装模作样地扶了一下,浮到拾玖身后凑近了脑袋,低声道,“莫不是你想起了曾经被那孩子背后捅刀的回忆,一想到他原是抱着这种心态听任他人操纵的,便觉得恼火异常?”
拾玖看了19一眼,依旧不吭声。
“嘛,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是怀着报恩的心态主动表明忠心,横竖都比以前要好。”系统耸耸肩,把手垫在了脑后,回想了一下接着道,“说来也奇了,虽然那小子曾经也对你表过忠心,尽管形式各异,但核心意思差不多,为何你独独这次发火了?”
“不是只有这次才发火。”拾玖叹了口气,终于接话了,“而是我到了这次,才突然发现了一件事。知云他······活得全然没有自我,但自己却浑然不知。不仅他不知,曾经的我也不知。”
系统定定看了他几秒,缓声道:“难道你是在为曾经的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帮了些忙,而心生愧疚?”
“不,我只是单纯的在生气,生他的气,也生自己的气。”拾玖摇摇头,神情有些复杂,“我对他已仁至义尽。只是······我忍不住会去想,自己究竟还有多少事不曾发觉,又错过了多少事······?”
“幸好你没有说自己对他有所愧疚。”系统躺倒在半空,翘起二郎腿,“不然就该换我生气了。”
“唉,想来我重生六世,不仅是因为被各皇子怀疑或被抛弃,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在。”
拾玖细细回想,但一时无所收获,去用了晚膳,今日便歇下了。
第二日,皇子们要上骑射课。
十皇子年纪小,弓还拉不满,便在侍读陪伴下去了御林里练骑术。其他皇子则要先过了靶子,让武师验收平日练习弓射的成果。
司空雪今日罕见地换了身白底红纹绣金云的箭袖曳撒,牵着匹通体浑白的马儿,与拾玖站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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