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又见白衣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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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由于长期忙于学校事务,陈德愚回老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到油印房后,虽然劳动强度比以前大得多,但思想负荷却轻松了不少,也较能自由地安排自己的业余时间了。最近几天,他总是在想,该回底下湾看看了。

礼拜天刚好是老父亲的生日。星期六下午一放学,陈德愚便邀上谢世昆一同朝底下湾走去。谢世昆已经不止一次去底下湾了,他在建兴没有亲人,陈德愚觉得他太过孤单,但凡回老家,都会把他邀上。那天夜里听到谢世昆屋内的哭声后,陈德愚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他也想借此机会对谢世昆再做些观察。

二人刚走到碑坪子,就远远地听到山坡上一名妇女正尖着嗓子在骂人。陈德愚听了一阵,才听出她家一只母鸡下的蛋被人偷了,这是在骂小偷。鸡蛋一角五一个,卖一个鸡蛋可称一斤盐,打四两洋油,买七盒火柴。在当时农村,一家人称盐打油的钱,大多靠卖鸡蛋,所以才有“鸡屁股银行”这一说法。

这名妇女骂人,不仅语言恶毒、声音大,而且极具爆发力、节奏感。她每骂一句,一只脚在地上一顿,身子一抖,双手同时在大腿外侧用力一拍,似乎那尖乍乍的声音是用双手拍打出来的。她骂人时,动作的力度、弧度与声音的高低快慢完全对应——声音快则动作疾,声音慢则动作缓,声音越高动作越猛,声音结束则动作止歇,可谓步调一致,整齐划一,但不知是声音在引领动作,还是动作在伴奏声音,总之极像一位在舞台上倾情演出的三流摇滚歌手。

陈德愚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让谢世昆在下面等着,独自沿着一条斜斜的小路爬了上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大嫂——陈德智的老婆张莲花。张莲花看见有人走过来,停止了叫骂,随后才看清是陈德愚,于是脸一红道:“他二爹回来哒。”

陈德愚喊了一声大嫂说:“一个鸡蛋,犯得着这样吗?看你都骂的些啥哟,太难听了,这让娃娃们听见影响多不好啊。”张莲花没有说话,觉得刚才的骂声被大知识分子听见,的确很丢人,于是十分难堪地往坡下走去。

进入院子,陈德愚才发现冯文普老先生也来了,正与父亲及另外两位堂兄弟围着院坝里的一张方桌打长牌。几个小娃娃流着鼻涕追来撵去,院子里充满着喊叫声、嬉笑声、说话声,十分热闹。

陈元礼看了陈德愚一眼,边摸牌边笑着埋怨道:“你还晓得回来呀?我还说喊几个孙娃子抬个轿子去学堂请你哩。”陈德愚知道父亲心里高兴在说笑话,没有接话,只是笑着喊了一声冯伯伯,随后便把谢世昆介绍给他。

院子里其他人都认识谢世昆,但冯文普与他还是第一次见面。冯文普刚与谢世昆打了一声招呼,看到上家打出一张牌,小孩般笑着双手一拍,大声吼道:“拐子——割了,哈哈。”

冯文普笑呵呵地收好钱,动作麻利地洗好牌,然后叼着烟袋喊陈德愚去把灶孔洞洞头的火柴拿出来,说外面的火柴用完了,陈德愚就去灶屋拿来火柴给他点上。堂兄德敏请谢世昆打牌,谢世昆挥手拒绝了。堂弟德贵也起身让陈德愚入座,陈德愚笑着说:“你两个安安心心地陪两位老人家玩高兴、玩好,烧水泡茶、准备晚饭的事都算我的。我好多年没打过牌了,也不想打,你们玩就是。”

陈德愚提起温水壶往茶盅续水时,才发现水壶已干,于是就去灶屋烧水。这时,德慧的老婆蒲秀芳从院外背着一夹背红苕藤进来蹾在屋外阶沿上,走进灶屋才看到陈德愚坐在灶前,于是喊一声二哥道:“哎呀,莫把衣裳给你整脏哒,这哪是你做的活路嘛,坐哒耍,我来烧。”她走到灶孔前把陈德愚喊起来,自己便坐下挽柴喂灶。陈德愚看见水缸里水已不多了,挑起木桶就去屋外水井挑水。

一会儿,院门被推开,德智的小儿子春狗斜挎一个黄布书包,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跑到陈元礼面前气喘吁吁地说:“爷耶,幺爹……幺爹……”

“幺爹啷个啰?”陈元礼将手中的牌扣在桌上神情严肃地问。春狗叫的幺爹就是陈德愚的弟弟陈德慧,在土地垭小学当民办教师。春狗是他班上的学生,刚放学回家。

“幺爹——幺爹他坐在山上地头叫唤——”陈德愚听说德慧坐在地里哭,很惊讶,从小到大,他还很少看到弟弟哭过。陈元礼、陈德愚及蒲秀芳等人立即就随春狗一起朝山上爬去。上山后,众人看到德慧果然坐在地上,嗷嗷地哭得很伤心,还不时横起袖子揩眼泪。他身边倒着一挑粪桶,粪水洒了一地。

“你球日疯哒?男客家家的哭个锤子啊。”秀芳边收拾粪桶边吼道。

德慧果真就不再哭了,仍坐在地上,看到陈德愚便喊了一声“二哥”,然后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农村小学的民办教师,真实身份实际是农民,教书只能算副业。土地垭共有三名老师,其中两名都属民办。学校厕所的粪水很稠,是庄稼人十分喜欢的肥料,去学校的时候,陈德慧就挑一挑粪桶去,放学的时候便捎一挑粪水回来。以前都是他自己用粪舀舀在茅坑里舀起粪水将粪桶灌满,可今天一放学,他看到两只桶已经灌好了,估计是学生帮忙干的。他十分高兴,说娃儿些真懂事。

他挑起粪桶就往家走,但总觉得今天粪桶特别重,他怀疑可能是肚子饿了,或者感冒了。才几里山路,他就停歇了好几次,才艰难地将这挑粪水挑到山后的庄稼地里。当他从地边黄荆笼里抽出粪舀舀到桶里舀粪泼地时,粪舀舀被重重地杵了一下。原来桶内全是石头,再舀另一只,仍是。他突然记起,今天上午他批评过五年级的两个学生,这两个家伙是全校有名的捣蛋鬼。他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感到十分伤心,于是砰砰地将两只粪桶踢倒后,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陈德愚把德慧从地上拉起来,一边帮他拍去屁股上的泥土,一边笑着劝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不就白挑一趟粪嘛。男儿有泪不轻弹,这都值得哭么?”

“二哥,白挑一趟都无所谓,我也不心疼这点体力,我想不通的是,这些娃娃咋会这样医治我呢?我说他们两句也是在帮他们改正错误啊,我是他们的老师,天天还巴心巴肝地教他们学知识啊!”

陈德愚在与众人一起下山途中,自言自语道:“社会风气——真的在变了!”

2

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挂在木柱上的有线广播也定时响了起来。有线广播是当时农村唯一的信息窗口和娱乐中心。乡广播站正在播放著名表演艺术家邹忠新老师演唱的金钱板——《武松打虎》:

油菜花开遍坡黄,

大路上走来武二郎,

手提齐眉短哨棒,

背上横背小包囊。

好汉回家看兄长,

前面就到景阳冈,

太阳晒得汗长淌。

路旁出现酒店房,

白布招牌迎风晃,

上面写着“三碗不过冈”。

……

这段金钱板,几个月来广播站天天必放,所以家喻户晓,人人能唱,有人就和着广播,也有腔有调地跟着唱起来。院子里立刻就充满了怡然自乐的气氛,将刚才陈德慧坐地而哭的伤感情绪一扫而光。

伴随着广播里的说说唱唱,各家各户都在闹哄哄地准备夜饭。秀芳已早早地炖了一只大公鸡,蒸了坨子肉,熬了白菜血皮,炸了红苕螃蟹,煮了酥肉,炕了面搭子,再荤素炒几个菜,外加一坛高粱白酒,虽未特意准备,也算十分丰盛了。

陈元礼本没打算庆生,只是让德智在赶流马场的时候,请了冯文普老先生,说老哥俩多日不见,想请他过来说说话,顺便作一些医疗方面的交流。

包产到户后,德智、德慧两兄弟就分家立户了,陈元礼与德慧一家算一户。今晚是父亲的生日,德智一家就到德慧家里一起吃饭。邻居也请了好几人。德智有三个娃,两儿一女,德慧有两个娃,一儿一女,客人不多,主人倒不少。要喝酒的男人们坐一桌,不喝酒的妇女娃儿另坐一桌。

席间除了猜拳行令,便是敬酒劝菜,致使整个院子里闹闹嚷嚷、嘻嘻哈哈。酒后闲谈无拘无束,不分宾主,谈论的话题自然也是不着边际,扯到哪里算哪里。

夜饭快结束的时候,冯文普突然皱着眉头看了谢世昆一阵,才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谢世昆稍稍一愣,也看着冯文普笑着摇了摇头。陈德愚看了一眼谢世昆,然后看着冯文普说:“老谢到建兴中学已经好几年了,你只要来过学校就应该见过他,那多正常哦。冯伯伯,来,喝酒。”说完便朝他举了一下酒杯。冯文普缓缓举起酒杯,目光仍然黏着谢世昆,并幽幽地说:“‘文革’结束我就没去过建兴中学了。”

第二天流马逢场,冯文普一早就要回去坐诊,陈德愚一直把他送到山后大路上才告别。冯老先生刚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下,转身朝陈德愚走来,然后看着他小声说:“老二,你冯伯伯阅人无数,天天都在望闻问切,这么多年从来就没看走眼过——你说那个谢世昆真是个哑巴?”

“冯伯伯,千真万确,侄儿哪敢骗你老人家喃,全建兴中学的人都知道他是哑巴。他是旺苍县人,还有残疾证明。”陈德愚当然知道冯老先生眼力惊人,于是十分期待地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在哪见过他嘛?”

“我也记不起了。”冯文普说完便转身离去,同时自言自语道:“哑巴?”

3

学生会主办了一份校报,名曰《建中文艺》,有报头,有字号,像模像样。校报主要发表学生的一些诸如评论、诗歌、散文、小说等文艺作品,读者也主要是建兴中学的学生。报纸是油印的,一月一期,厚厚一摞,装订成册,因此,看起来更像一本杂志。

《建中文艺》一创刊,便在全校引起了极大轰动,他们积极投稿,争相订阅。同学之间既是读者又是作者,因此,这份校报既是同学们相互交流、相互学习的场所,又是他们展现自我、表达观点的重要平台。

随着其影响越来越大,《建中文艺》很快便成了全校学生十分重要的课外读物,发行范围快速从建兴中学向相邻学校辐射,读者已从学生扩展到老师和其他社会人士,内容也从单一的文学作品发展到消息甚至广告。

在校长办公室,魏中华一边喝茶一边翻着《建中文艺》,看得津津有味。当他看到一个笔名叫归去来兮的学生发表的一首《江城子·仁政》时,简直如获至宝。现将该词上阕抄录如下:

魏罃迁都入大梁,

中原游,孟子堂。

华光远去,

是非论短长。

王道仁政皆金玉,

八百里,弄麻桑。

在建兴中学,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老师也罢,校长也罢,要赢得大家的敬重和认可,必须在教学领域树立自己的权威,也就是拿实力说话。魏中华主政这里后,处处不顺心,不是老师不领情,就是学生不买账,令他这个副县长十分恼火。究其原因,他认为除占了陈德愚的校长位子和四年前的墓地风波外,没在学校树立自己的学术权威也是原因之一。事实上,大家也认为他只是个当官的,搞教育纯属一窍不通。用食堂文师傅的话说——当官的都球经不懂,搞啥教育嘛。

这还真冤枉了魏中华。当年他本科毕业于南充师院历史系,还是有一定的文史功底的,从政之前,就是定水中学一名声望很高的历史老师。由于不上课,到建兴中学后,他一直也没有找到展示才华的机会。

《建中文艺》上刊载的文学作品,虽不乏优秀之作,但在魏中华看来,大多浅薄稚嫩,积淀不深,有的甚至是人云亦云,无病呻吟。唯独这首《江城子·仁政》,魏中华认为在选题上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在立意上也透出一股充满思辨的人文情怀,更为关键的是,他可在这首词上大做文章。

在周末例会上,魏中华公开对这份报纸大加赞赏。他将报纸抓起来朝会场一挥道:“这份报纸办得很好,很有水平,好多作品已经具有很高的文学造诣了。希望大家坚持办下去,办出影响,办出特色,我本人一定大力支持。人们说政治家办报,学生也要办报嘛,政治家办大报,学生办小报,只有办好了小报,将来才能办大报。当然哈——”他笑笑地说,“千万不要办成大字报哦。”

下面的同学就呵呵地笑。

学生笑,他也笑,谈兴更浓。以前开会,他在上面大讲,同学们在下面小讲。少有几个不讲话的,都板起脸,垂着头,目光索然地看着地面,好像听他讲话是一场漫长的煎熬。讲着讲着,下面始终没有一点回应,他自己都觉得尴尬无趣,因此,经常还没讲完干脆就不讲了,大家都轻松。今天下面的同学一笑,令他大受鼓舞,于是越讲越来劲,进而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他说:“这期有首《江城子·仁政》,就填得非常漂亮,不仅平仄工整,韵脚严密,而且可以看出作者深厚的历史功底以及追求仁政的人文情怀。这首词大意是说,魏惠王从安邑迁都到大梁后,将统治者独占的山林川泽交给广大老百姓,同时兴修水利,鼓励农桑。后来,孟子到中原游学,魏惠王便问政于孟子。孟子告诉他要行王道,施仁政。魏惠王虽然只部分采纳了孟子的建议,但在列强纷争的战国时代,已经非常不易了。为了纪念孟子游梁,后人修了孟子游梁祠,河南开封至今仍保存有孟子游梁祠遗迹——听说现在已经是一家钢窗厂了。”

“这首词中间有两句——‘华光远去,是非论短长’,可能有的同学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其实,这两句应该放在后面说,作者可能考虑到词牌的字数和平仄限制,而不得已放在中间了。当然,后话先说在诗词创作中也是很常见的嘛。魏惠王施行的兴修水利、鼓励农桑等一系列治国措施,使魏国国力一度达到巅峰,终于于公元前344年在蓬泽称王,这是他的‘华光’。不可否认,魏罃这个人是战国时期著名的能才庸君。他才华出众,又极其昏庸;他聪敏机变,却胸襟狭小;他表面豪爽,又内心谨慎;他敬重人才,却任人唯亲。当时一批著名的能人志士陆续被他逼出魏国,其中孙膑、商鞅、张仪、范雎等便是典型代表。随着大批人才纷纷出走,魏国国力也由盛而衰,终于于公元前225年被秦所灭。因此,魏罃也是历史上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这便是词中‘是非论短长’的大致意思。

“通读全词,可以看出作者的‘仁政’主张。一个国家要实施仁政,才能繁荣富强,一个地方要实施仁政,才能长治久安……”

魏中华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同学们听得兴趣盎然,笑声不断,魏中华高兴地认为这是他到建兴中学以来最成功的一次讲话。他讲了魏罃讲孟子,讲完古代讲当代,最后总结为,他也要在学校实施仁政。大家都已听出,他在借此机会向大家公开喊话——他会善待大家,希望大家不要处处给他难堪。

在大秀他的文史功底之后,魏中华还要让全校师生知道他书法也如何了得,他要打一场自卫反击的全面战争。他说,如此难得的优秀作品,一定要大力宣传,让作者的创作激情在全校发扬光大,因此,他要将这首词亲自写一幅书法作品。两天之后,在教学楼两端的楼梯口,便挂起了两幅经过精美装裱且嵌于镜框的字画——笔迹果然潇洒飘逸、清新流畅,内容正是这首《江城子·仁政》。同学们上下楼梯,都会笑着“瞻仰”他的墨宝。

其实,同学们并不认为这首《江城子·仁政》有多高的文学造诣和史学价值,但令大家拍案叫绝的是,它将这期《建中文艺》非常高雅地变成了一张大字报。这是一首藏头诗,准确点说是藏头词,骂魏中华的。

这首词刊登在校报上时,并未采用一句一行的排版格式,而是逐字横写,自然分行,魏中华的书法作品是竖题格式,也是逐字竖写,自然分行,因此,他始终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这期校报一出刊,有人把这首词一句一行地抄写一遍,才发现将每行第一个字连起来,居然是“魏中华是王八”。这个秘密很快在全校疯狂传播,在魏中华对这首词公开赞赏之前,全校师生都在私下笑着谈论,就是没人提醒他。

区公所食堂孔师傅的儿子也在建兴中学读书,他儿子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后,他在吃饭的时候又当作笑话讲给了李元成。李元成一听,丢下饭碗就往学校跑。

知道真相后,魏中华在寝室里软软地仰靠在一把藤椅上,面对李元成有气无力地说:“这回——皮臊大了啊!”

当天晚上,魏中华从教学楼墙上取下那两幅字,偷偷拿到河边,狠狠地踩过几脚后,便一下踢入河中。

第二天,他找到学生会主席姚猛,问那首词究竟是谁写的。姚猛说人家是笔名投稿,他也不知是谁。魏中华又要他找来那篇手稿,他要在全校学生中核对笔迹。姚猛说编辑部从不保留手稿,编完就将手稿当垃圾扔了。魏中华怀疑学生会早就知道其中秘密,甚至认为就是学生会一手策划的,于是撂下狠话:“你们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作者的蛛丝马迹。命令你们两天之内找出这位‘归去来兮’,否则,校报立即停刊。”姚猛走后,他才咬牙切齿地吼道:“还归去来兮,这他妈是在明目张胆地喊老子滚哪!”

“归去来兮”始终没有找到,《建中文艺》从此便光荣作古了,但魏中华却赚了一个外号——魏八公。

4

在朱三娃的小包间里,李元成与魏中华已喝得满面飞红。

“兄弟呀,建兴中学这个塌塌,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啊,我现在哪还有他妈的颜面来当这个校长哦。”魏中华苦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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