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路昆举例,“我童年的那些朋友,昆,我一定和你提到过的吧。我们曾经亲密无间,但最后为各自的生活奔波,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叫戴维,他很强壮,很高大,手臂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以前他经常背着斐到处乱跑。”
“他和我说过,他要成为一个水手,把全世界的海都走一通。可后来,噢,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但是在我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变成了赌徒、酒鬼、恶棍,他甚至还在食用一些毁坏人心智的玩意儿。而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相对而言,詹姆斯成为一个孤儿院院长倒是很好的事情了。”艾伦说,“可是在以前,詹姆斯有很好的数学才能,我的数学都是他教导的。他是想要研究数学的。假使他不是出身孤儿院,他一定能成为不错的数学学者。”
路昆对戴维有些印象,大概十年前,他来找艾伦借过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路昆记得,那是一个面容憔悴,身型瘦弱,有些驼背的男人,他并不像此时艾伦描述的那么健壮。
戴维找到艾伦,说他的小女儿被烫伤得很严重,需要钱来做手术。艾伦当然借了,这笔钱最后自然是没有归还。但艾伦和他提过,这件事以后,戴维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做了一个货车司机,在踏实地生活。
但路昆没有打断艾伦的话,他静静地听艾伦接着说。
“而我的姨妈。玛佩尔姨妈,在我十六岁回到家里,向往常一样和阁楼上的她打招呼——她那时正端着一盘烤好的饼干,她站在楼梯口,也对我打招呼——然后,她的眼睛瞪大,向外凸起…… 她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下,接着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艾伦说到玛佩尔姨妈时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话语中频繁出现停顿。
对于现在的艾伦而言,玛佩尔姨妈的死仅仅只是过了三年。那天从三角的阁楼上散发出的阳光,饼干的香甜,以及玛佩尔姨妈喉咙间猝然的呼声,这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只要在眨眼之间,艾伦便可以回到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午后。
“他有和你说过,姨妈最后说的是什么话吗?”艾伦问路昆。
路昆摇了摇头。
“Allen, don't call for the ambulance.”艾伦抬眼望着路昆,他碧蓝的眼睛里是一种极其纯粹的恸然,“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再也没有醒过来,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玛佩尔姨妈在死去的前一秒,她想的仍然是生活的窘境。贫困深之入骨,在死亡来临之时,它依然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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