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昆的双眼中，最明亮的，是他的倒影。

半生长河

21 踏青（三）

二十一.

路昆和艾伦沿着堤坝骑自行车，自行车还是前年路昆和艾伦回英国过圣诞节买的。

得益于保管妥当，前几天路昆从仓库里找到它们时，它们的状态都很不错。路昆和艾伦给它们擦灰、润滑、打气后，两辆自行车便焕然一新。

路昆和艾伦沿着小路走上堤坝，小路是一条是长年累月被人踩踏出来的泥巴路，开辟在草丛中，坑洼不平。

踩在每一步与脚契合的凹凸之间，会有一股奇妙的温热感，仿佛这个浅浅的凹凼中还保留着上一个人的脚底余温。

不过这样的路，不适合推自行车。走过小路，便到了堤坝。堤坝上面早就铺好柏油，黑色的小石子被碾压得规矩，这样的平整的路，骑自行车几乎毫不费劲。

艾伦扶着自行车在堤坝上站了一会儿。

他放眼望去，他的眼前是一条笔直地通向远方的黑色道路，道路在阳光中褪色，由深到浅，最后的末端消失在白茫茫的阳光中，根本看不清。

路两边绵延的斜坡上全是茵茵的绿草。绿草的绿不是那种浓郁欲滴的翠绿，而是偏白的苍绿。它们细长茂密，几乎到艾伦小腿一半的位置。

绿草向两边扩散，一边扩散在无边无际的田野，一边扩散着安静的河流旁。

堤坝上的风大多来自河上，带着些水汽，风力大，吹起来有点凉。艾伦铂金色的头发被吹得尽速往脑后纷飞。阳光化作纤细的光线，藏匿在他的丝发中，在不经意间闪闪发光。

艾伦今天早上才被路昆压着洗了头，因为头发没有干透，便还没有来得及扎起。

“你喜欢这里吗，艾伦？”路昆问。

艾伦转头望向身边的路昆。

在户外的路昆和在家里的路昆看起来很不一样。

在家里的路昆总是低着头。他总是在或昏黄暗淡的光线里，或在沉默流动阴翳里，让艾伦无法看清他的脸庞。

只有在偶尔，他们交流，路昆抬起头时，艾伦才能看清他的眼。

路昆总是在做事，好像他手上有做不完的事情——或者说，好像他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他不能停止，他停止就会坏掉。

而在户外的路昆，沐浴在浩荡的阳光中，他的脸庞终于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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