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华堂故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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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华堂故人

当晚的宴席散得极早,雪芷大家带着她的护卫匆匆告辞,一众宾客也不好再留,一场华宴就此散场。

至于无辜受伤的清秋,很是难受了一段日子,再好的大夫再好的药,也得一日日地受罪。

更为严重的是,她受了惊吓,每日都要小丫头服侍着洗头净面才罢,类似于血色的东西一眼也见不得,为此不知呕吐了多少回,更牵动伤口无法早些康复,人瘦了一大圈。

更多的时候,她在一遍遍地回想当晚的情形,那种惊恐的感觉一直让她无法安睡。

清秋虽然病着,膳房之事却不用操心,膳房里一应事务交给了胖婶管着,她是膳房的老人,也管得住那些人。

凝雨和含烟会将每日膳房的事儿说给她听,因她身上有伤,郡王妃和二夫人暂时未再提及要给她提亲一事,榴花姨想接她去外面住一段时日,也被她婉言拒绝,老管家只得几次带着老妻来看她,弄些补汤给她喝。

养到后来,她甚至想这也算因祸得福了,难得的清闲,真是太舒服了,不用早起去采买,不用操心账务,而且不用挥着锅铲骂人,此生何求!只是有一点,世子爷的吃食还是每日要她过目指点,什么玉卷锦绣,良辰美景,菜式名目越来越怪,膳房里大都是老粗,看不懂世子想吃的菜式,以往都是清秋看了单子现讲做法给大厨听,现在依然得送过来请她决断。

她恹恹地看着单子,再一次祈求苍天,让这个口味刁钻的世子爷快些消失。

膳房的大厨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直以为她尝便天下菜式,不然怎么自己干了一辈子厨,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些?清秋失笑,她哪里吃过这些菜,要问她如何明白世子爷单子上都是什么菜,说穿了也简单,比如说玉卷锦绣,她让大厨用冬瓜切成长片,卷了些蛋丝、熟鸡胸丝、青红萝卜丝,扎上细线放入炖好的人参鸡汤里煮熟,捞出来控干汤水便成。

依此类推,良辰美景就挑些应景的菜,颜色鲜亮些奉上去,起初清秋这么干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忐忑不安,但看世子爷只吃不发言,估计他也不懂自己写出来的菜式究竟是不是这个样子,故此她大着胆子按自己想得来。

事后听人说起当晚最后一刻,全赖世子着人暗中布置,一箭射死了凶徒,且在清秋掉落昏倒之时,以迷倒天下女子之姿拦腰将她救下。

世子救了她吗?清秋脑子里没有分毫的记忆,她记得的只有缓缓流下的血,还有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听说世子在边关杀人无数……一想起这些她就打哆嗦,边关对她来说是个充满了血腥的地方,她忘不了高家小子就是去了边关后再也没有回来,那个世子,手上一定沾满了鲜血。

清秋受伤,府里来瞧她的人可不少,连郡王妃提的那个孔翰林也送了礼品来,这让清秋不大不小地犯了回愁。

这孔翰林如此行事,仿佛与她有些暧昧似的,天知道,她从没有答应过郡王妃什么,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受伤?幸好只是送礼,并没有出格的举动。

尚有一人在她受伤第二日便着人来送礼慰问,出手很大方,全是名贵补品,还有衣裙一身。

只一个下午,整个郡王府都知道这个消息,人人羡慕她惊动雪芷大家记挂,连连称赞雪芷大家宅心仁厚,竟然还记得王府有人受伤。

清秋看着那些东西默不作声,只是在想那晚雪芷大家所弹的曲子,为何要弹得那般欢快呢?没几日她便知道了缘由,坊间传言,名满天下的春水流派百年来最最出色的门人,雪芷大家有了如意郎君,便是北芜天府的新主人。

天府可是北芜王朝最为神秘最有势力的一支,传说每一任北芜的国主登位之前,都要天府的认可才行。

在北芜,天府门人有着不一般的地位,高贵如云的雪芷大家与神秘的天府主人结亲,也算喜事一桩。

当然,对南芜来说,这也是好事,想那雪芷大家本是出生于南芜,此时这门亲事也为两国和谈增加了些色彩。

关于和谈,连膳房这种与世无争的地方,也不断提起。

前几晚来的北芜客人,只是长驻越都城中的北芜使节提前拜会,北芜使团还有天府来客此时已经出发南下,秋初之时才会到达越都。

而雪芷大家会在越都等待未婚夫婿来迎娶,直至和谈结束后,与使团一起前赴北芜,正式嫁入天府。

卫铭早在那日过后,便派了亲卫盯着那个厨娘,另着人查了雪芷大家会与王府中的厨娘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关系,多方打探才知这厨娘原先也是好出身,同雪芷大家未离开越都前一样,师从五柳先生,那五柳先生开宗立派,自创春水指法,博得了一生盛名,只是如今已不在人世。

六年前南北芜开战后,这两个女子一个远离故国成名天下,一个身世飘零做了厨娘,至此再无联系。

但有一点相同的,便是二人均过花嫁之年还未成亲。

雪芷大家因为长住北地,还不算什么,且如今已订了婚约。

那清秋年已过了二十还未出嫁,这在南芜多受人非议,莫怪要委屈自己做了厨娘。

卫铭有些好奇,不知这个叫清秋的厨娘琴艺如何,不过她的菜做得极不错。

他知道自己每一日给膳房下了菜单全是由这个女人过目,并且都做得甚合他心意,原先想到的菜式已吃遍,直到后来,他想出的菜名自己也没有吃过,只是信手拈来,膳房居然照样能依时送上饭菜。

看来当管事的清秋有些门道,她依着菜名想出来的菜式,倒也不俗。

这一日,卫铭向爹娘请安后,提出不日搬入新居,郡王妃不舍:“才刚回来,怎么就急着搬出去?我儿几年辛苦,自是该由娘好好照顾一段时日才可。”

“边关一战,世子居功甚伟,皇上圣明才赐了府第,这可是荣耀,别人求也求不来,哪有不住之理。”

说话的是二夫人,她端着架子等世子来与她请安,岂料卫铭并不曾将她放在眼中,视她为无物。

听得郡王妃不愿卫铭离开王府,插嘴说话,末了还软语问郡王:“王爷,我说的可对?”

卫铭已是郡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故此次封赏只赏财帛,其实皇上也未曾想到他能在边关大放异彩。

贤平郡王有儿如此,自然心满意足,不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斗,轻咳一声:“前几日皇上问及铭儿婚事,明言所赐府第是为他成亲准备,王妃,铭儿早晚要搬出府去,又何必计较,再说同在越都,比那望川山近了万倍,每日见他并非难事。”

郡王妃只得点头称是,没空理会二夫人故意挑衅,心思立马转到爱儿的婚事上,带着喜意道:“说起来铭儿确是该早日成亲,前些日子我已让人算过,铭儿与灵玉的八字甚合,王爷,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亲上加亲?”

看爹娘为此事说得上兴,卫铭却有些坐不住,听到母亲有意让他与灵玉表妹成亲,更是不自在起来。

况灵玉来到贤平郡王府时,只是个十岁不到的毛丫头,当时卫铭已是十七岁的翩翩少年郎,日日与京中少年饮酒作乐,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小表妹浑不在意。

两年后他为了家国大义热血沸腾参战离京,六年过去,他早忘了自己还有个表妹。

前些日子母亲郑重地让二人见过一面,只是觉得那个羞怯丽人无法与当年的黄毛丫头挂上钩,其他并无多想,谁料母亲竟打得这个主意。

他并没有立时反对,只是一迳沉默着。

今年他已经二十五岁,这个年龄的男子大都已为人父,他却仍未娶妻,从前在京都恣意尽欢到边关铁血生涯,两种截然不同的经历,世人均不明白他为何会将大好年华投掷在军中,甚至连郡王夫妇也想不通。

那六年中,他曾无比认真地回想自己参军入营的原因,好像只是为了酒后一次赌注。

也许只是一时新鲜,那些醇酒美人,长久安乐,留不住他的少年火热心,竟向往起纵马奔驰在边关战场、冲天狼烟之地。

如今的贤平郡王世子,早已不是依靠祖荫过活之人,他用功勋让世人知晓他的不同。

关于郡王妃的提议,沉默并不是认同,他在想如何能让母亲打消这个念头。

未待他将脑子里想到的几个借口说出来,二夫人已抢先开口:“王爷,咱们这位世子可不是一般人,哪儿能谁说娶就娶,您不知道,京城里的千金莫不为世子动情,光是朝中几位阁老的夫人已几次托人与我说项,想将女儿嫁与世子,您看……”

郡王沉吟不语,颇为儿子有这等本事骄傲,又听二夫人捂嘴笑道:“灵玉小姐自然是好的,但她身子骨太弱,如何为卫家开枝散叶?”

王妃倒也不怒,端起茶盏浅浅品了一口才道:“没法子,谁让我儿如此出色,来同我说项的人也不少,只是这件事真要看我高不高兴。”

郡王笑意发苦,他这发妻若是拧起来谁也压不住,只得问卫铭:“不知铭儿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此时正逢两国和谈,皇上又委我以重任,若此时分心,倒有渎职之嫌,不若再推后一些时日,也好让我仔细想想。”

他斟酌半天,终于拿皇上做挡箭牌,年岁到了自然要成亲,他没想过不孝,只是跟谁成亲,倒是有待商榷。

清秋很是安分,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养伤,就是伤势好得极慢。

天气极热,她心浮气躁之下不断的上火,这两日嗓子干哑,过两日便口舌生疮,端得是生不如死。

这种情况下,见人实是不够明智。

但有些人却是不得不见。

她从来不认为南北两国交战与她会有任何干系,顶多就是膳房的人无聊八卦时,伸只耳朵过去,偶尔会为边关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感慨几句,怜惜灾民吃不饱穿不暖。

哪知两国不打了,反而跟她扯上关系,和谈偏偏在越都,多年不见的故人偏偏也在此时来到,还偏偏连累她受血光之灾,偏偏就在她最狼狈之时认出她,不得不说,清秋有些小小的不痛快。

此时她正往王府东堂行去,那里本是王府招待亲眷的地方,今日那里红毯铺地,百花齐放,只为迎接雪芷大家。

她前日送来帖子,说要正式拜会郡王一家,聊表那晚为王府带来麻烦的歉意,还会捎带着看望一下受了伤的清秋管事。

清秋自觉这两年越发的迟钝,只知吃饱不饿,睡够不困,少时那些灵气全无,所以当她一进东堂,看到只简单穿着纹绣着心字翠色罗衣,却别有高贵大方之气的雪芷时,嘴角不由得抽了一抽。

来时膳房的丫头婆子们叮嘱她一定要记下雪芷大家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好回去细细讲解给大家听。

故此她站在厅堂口,眯着眼打量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子好半晌,还是雪芷听到有动静,回头看着她正跨进门槛,忙过来相扶:“伤口好些了吗?”

一时间清秋身子发僵,而雪芷在手刚碰着她时,也僵住不动,见她面有不豫,缩回自己的手,轻轻叫了声:“清秋姐姐……”

清秋闻言一笑:“雪芷大家客气,这声姐姐我可当不起。”

东堂此时静得仿佛掉跟针也能听到,雪芷已打发了跟前服侍的人退开,若有人在此,听到清秋此言,怕是要说她不知好歹。

“你瘦了。”

清秋正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脖子,想起那晚,她心有余悸,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哪里会胖得起来。

在她眼中,雪芷又何尝不是瘦了许多,那些年她们一起长大,是说尽了体已话儿的手帕交,那些一起学琴的岁月,算得上是清秋一生中最好的岁月。

而此时,她是厨娘,雪芷是名满天下的抚琴圣手,这怎生比较?故此她没有说话。

雪芷像是毫不在意她的沉默,径自说下去:“我要嫁人了。”

她们同是过了二十还未嫁人的女子,于情于礼清秋都要说一声:“恭喜恭喜。”

五年前分别之时,芷雪才刚刚及笄,如今都要嫁人了,真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只是多年未见,她未诉离情,却偏偏固执地问:“你不问我为何会嫁给那天府主人?”

清秋以往从未听说过天府这个名字,她不过是平常百姓,日日听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八卦,汝阳府倒是听说过,有道名菜就叫松鼠鱼……由此可见,她这几年,越发不堪了,不光是身份无法与雪芷相提并论,连眼界也无法与常年在外的雪芷无法相比,就像那井中之蛙。

清秋心中微微泛苦,想起含烟等人想要知晓的事,如天府主人可有世子爷英俊,抑或多金?看情形这个捎带着见见她的时间不会太短,便找张椅子坐下来撑着头问道:“那么,为何呢?”

其实男婚女嫁,还要原因不成吗?“因为再等下去的话,我会去死。”

她精致的脸突然现出绝望,翠绿罗衣下的身子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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