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

准星是红色的。一开始是几个，后来是十几个，再后来是几十个，对准江培风的脑门中央，随着持枪人手腕颤动小幅度抖动着。

“头儿，开枪吗？”祝云岭问道。

“再等等。”

“路修和，他是疯子，罪犯，杀人狂！他手里有一个姑娘！你他妈的要等到什么时候？！”陈清砚吼了起来。

“我他妈要他死得明白！”

这一吼气势上完全把陈清砚压了下去，陈清砚悻悻骂了句方言，路修和摔门下车，挥手拨开挡在他面前一层一层配枪警员，停在距离江培风不足十步的位置站定，叼着烟居高临下地冷冷睥睨着他。

他不得不承认，在得知江培风成功越狱的那个瞬间他心里是有些雀跃的。明明还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收敛一身锋芒，隐于人群过完他普通又传奇的下半辈子。直到死果的故事流为都市传说，而他的人如他的刀一样老了钝了，几十年后仍与路修和一起白头，只不过天各一方。

可他的梦在看见江培风无害无辜的笑脸时彻底宣告碎了。

“路警官，晚上好。”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懒懒开口，声音清越婉转，是顾承欢最常用的那种音色。

路修和从枪套里摸出92G慢慢端平枪口。

“死果。”

“看来我们之间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呀，修和。”他示威性地把刀往陈苡娜脖子上架得更高一些，“真奇怪，我要死的时候，你拼了命地求我活，而我现在活得好端端坐在你面前，你却拿枪口对着我。你们警察，真是奇怪的生物，娜娜你说是不是？”

女孩儿被他勒在臂间，无法对此做出更多答复，口中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像只受伤的小兽。

“那是因为你活得太好了一点。放开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她无关。”

“放开她去搬MSS的外援把我射成筛子吗？我倒是很喜欢这个提议。”

“那是你自找的！”路修和突然拔高了音调，“我是不是跟你说，你判死我就陪你死，判无期我就等你二十年，判有期你出来我们就出国领证。我说了多少遍？这么荒唐的事情我承诺了多少遍？我都愿意等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连等你的机会都不给我？”

“真感谢你推心置腹地跟我交流，修和。”

他抬起眼睛直视路修和蓦地笑了，笑意像水波自眼角漫开：“还记得安大哥遗书里留给楚姐的话吗，虽千万人，吾往矣。现在我也走到这个境地了，我杀人了，我给安大哥报仇了，我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我所有心愿都完成了，你要杀我，快点动手吧。”

路修和抿紧了嘴唇，手指轻触扳机，弹簧薄片的弹力顶得他指尖生疼。

“如果你不杀我，我只有先拉这位陈小姐下去垫背了……”

“不！”

“砰——”

嫣红的鲜血自陈苡娜脖颈涌出，然而下一秒，江培风眉间嵌入一枚突兀的红点，喷涌状的血水自脑后倾巢而出。他强大的本能，路修和作为警察的强大的本能，先意识一步扣动了扳机。

他仍盯了路修和几秒，像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但他只是直挺挺地向后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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