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53
沈绛如长这么大, 哪里进过宫？一时有些慌神，只好重新梳妆，翻出最得体端庄的一件夏衣穿上，随来传话的公公上了进宫的马车。
这个时间点上, 将军府上下被软禁着不准外出，皇后却偏偏召她进宫一叙，所为何事？
下了车, 沈绛如迈入宫门，折芳被挡在宫门外等候, 见她担心，沈绛如只得给了个眼色, 纵使心里确实没底，她也要强装镇定。
沈绛如紧随领路宫人其后, 脚踩汉白玉宫砖，眼见重重宫墙琉璃瓦，耳听四下寂静, 连杂乱的蝉鸣鸟叫也无, 这便是肃穆的皇宫, 炎炎夏日之下, 却令她为自己捏一把冷汗。
那宫人带她走过几道宫巷, 进了御花园，停在碧波湖边上，又有一位女官来迎她：“夫人请随我来，皇后娘娘在亭中等您。”
沈绛如斗胆抬眸望去, 碧波湖畔有几个宫人架着鱼竿在垂钓，旁边的凉亭之中，一位华服女子端坐着，身后两个宫婢打扇。
此间湖上莲叶如同小船接连浮着，红莲白莲争相开放，旁边垂柳随风轻摇，这氛围倒比她想象中的要轻松些。
她在凉亭台阶下盈盈而拜：“妾身向皇后娘娘问安。”
“免礼，快扶将军夫人上来，赐座。”
沈绛如记得，当今皇上九岁登基，二十岁迎娶中宫皇后，封后大典那一年她才五岁，也被乳母抱着去围观了穿过长街气派入宫的凤舆喜轿。
她对这位皇后的唯一印象，仅限于此。
坐下后，她仍垂着眼眸谢恩，心中提起万分精神应对，说不定还能探知一些皇上软禁将军府上下的缘由。
“夫人这是几个月了？”
“回皇后娘娘，妾身身孕快满六个月了。”
“这是十月怀胎中最舒服的时候，等月份再大些，站一会儿腰跟要断似的，身子越来越笨，到那时腿肿脚肿，可有得受呢。”
皇后语气很是轻松，如同在闲唠家常一般。
沈绛如一边莞尔应下她分享的这些过来人经验，一边直犯嘀咕，这皇后召她进宫难不成就为了关心关心她的孕肚？
皇后又询问了两句孕中状况，突然听见碧波湖边那排垂钓的宫人中有一位离座而起，激动地收线，皇后见状，起身走到栏杆边上，望着那边的动静。
沈绛如离座跟到她身后，见那宫人手上的鱼竿弯成了可怕的弧度，皱起眉头：“这湖中……竟有这样的大鱼么？”
“一开始它也没这么大，就像普通锦鲤一样供人观赏，孛族使臣来做客时，送了许多独特的银色小鱼，游在水中很是轻盈美丽，谁料湖里藏了这么个‘大食客’，宫人还纳闷怎么小鱼日渐少了，原来是被它给吃了。”
那个收线的宫人很是吃力，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扎稳马步，皇后又朝旁边的女官耳语几句，女官朗声道：“今日钓起此鱼者，皇后赏银百两。”
其他几个宫人一听，纷纷丢下鱼竿，来帮那个宫人一起收线。
皇后见沈绛如看得也入神，笑了笑：“夫人，你怎么一脸忧色？”
沈绛如如实答道：“那鱼竿弯成那样，恐怕承不住那重量，妾身担心鱼竿鱼线被挣断，让鱼给跑了。”
“不会的，这些鱼竿鱼线专为钓上这条大鱼而打磨，相信不会让我们失望，等了数年，如今时机成熟，鱼也上了钩，怎么也不会让它跑了。”
沈绛如先是没反应过来，稍稍回味顿时觉得话中有话，一个激灵回头一看，皇后也正笑看着她。
“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
她话没问完，那湖上哗啦一声，是宫人成功将鱼钓了上来，扬起一道水花，在日光下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彩虹。
那暗红色的鲤鱼足有三四尺长，宫人将这巨物提着来亭下领功，胆小些的宫婢都慌张地躲到一旁去了。
皇后满意地点头，一声赏，便由女官带着那宫人下去领钱。
沈绛如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皇后看穿了她的神情，笑道：“别看这鱼体型硕大，肉质却不太鲜美，腥臭干柴，就不留夫人用膳了，回府去吧。”
沈绛如来不及回味她这话的意思，眼看见送自己的宫人迎过来，忙问：“皇后娘娘，莫将军他……”
“夫人不要多问，本宫一介深宫妇人，政事机密自然不敢妄议，你且放心养胎，皇上自有他的安排。”
沈绛如低头听着，屈膝恭送，待她走远，才与女官出宫去。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准话，可今日所见所闻，值得她好生琢磨，皇后必定是在暗示她什么，将军若真如外头传言一样，皇后没必要特地召她进宫一趟。
何况皇后与将军府无亲无故，突然召她说这些，指不定是皇上的意思……
到了宫门，折芳见她完好无恙地出来，松了一大口气小跑过来相迎，见旁边宫人还在，自然憋着没多问。
“哟，这不是将军夫人么？”
沈绛如正要登车，听见这阴阳怪气的一声，回首望去，是肃王妃与沈青若，看样子正要进宫去。
她凛着神情，朝这两人草草行了一礼，肃王妃却笑呵呵地走来：“都说有孕的女子会发胖，将军夫人怎么反倒清减了？可是为将军的事挂怀啊？”
沈绛如不理她：“王妃若无事，妾身这便先回去了。”
沈青若跟着她婆婆过来，附和道：“能不挂怀吗？如今都说将军下落不明，虽然有些残忍，但夫人还是祈求他死了的好，尚可勉强算为英烈，否则被判为通敌大罪，你可少不了牵连。”
王妃难得跟她这儿媳一唱一和：“只是可惜这未出世的孩子，一出生便有个罪人爹爹，往后可怎么抬得起头做人？”
“你们……”
折芳原本就在外面等着心火旺盛，现在一听她们这满嘴难听话，更是憋不住，正要破口大骂，被沈绛如一把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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