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底层升上来的范清隽深知这些底层官员的惰性,所以他态度强硬,根本不给这些人拒绝的机会。
“城外的流民,都在等着。”范清隽冷声道:“逃荒出来的流民,是什么样子,你们这些守令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些人为一枚铜板都能杀人,如果不震慑住,后面到了冬天,那些人活不下去就会乱。”
他说的还是比较保守的可能,杭州往更南以至沿海,倭寇势力纵横,地方官向朝廷上报大多报的是倭寇屠村劫财的消息。
但事实上这些地方官都明白那些所谓的倭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抓十个倭寇里面九个半都是大铭人,刀尖舔血的伪倭几乎全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他们受雇于大商人,在海上走私货物,谋取暴利。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真正的倭寇也会雇佣这些人不断骚扰沿海地区,即使朝廷严厉打击,还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范清隽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一个有远见的官员,绝不会只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他看的更长远,但也只是比旁人长那么一点。
“所以,还不快去向都司衙门借调运粮车!”
下面的官员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这时发了好一阵呆的江半夏缓缓开口:“最好再多借点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坐的位置很微妙,位于左侧上首,隔了张案几对面坐的是范清隽。
衙门里议事,让一个女人坐在上首,这位姓范的大人可真是不讲究,下面的官员心里腹测。
“再多借调点人手。”范清隽采纳江半夏的建议:“若是肖大人不肯借,回来再禀我。”
他们没想到范清隽竟真的会采纳那女人的建议,荒唐,简直是荒唐!
江半夏拄着胳膊笑了笑:“各位不要觉得范大人做这些事是多此一举,等到唇亡齿寒时,你们上哪里哭,现在没有民变是因为还有一口吃的没有被饿死,真到了绝境多么顺从的百姓都会造反。”
大厦将倾也就是一瞬。
她和范清隽私下里商讨过如何解决赈灾钱款不够的事情,想要走正规途径肯定是要不到钱粮食。
即使他们跪在那些大商人面前,对方也不会掏出半个子。
于是他们将视线放在那座不在矿监监察的矿山之上,矿山最重要的就是矿权,只要能将矿权收到手下再予这些大商人好处,他们自会权衡利弊。
当然对于商人来说这并不是一笔盈利的买卖,但他们一定会趋之若鹜,因为这是个信号,与权贵结交的信号。
那么,具体要怎么操作,江半夏表示不用很难,只要派些兵将矿山里藏着说完银子、粮食等一应能拿的东西全拿走再放出消息说这座矿山已经被厂卫接手,它背后的人沉不住气就会站出来。
硬碰硬,他们不一定能干得过这座矿山背后之人,但可以利用对方,这个时候不明所以的人就会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让他们‘慷慨解囊’以示诚意,自然就能筹得一笔赈灾款。
范清隽质疑,如果以上推测都不成立,矿山背后之人也不肯出面,反而让他们轻松的占了矿山,那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江半夏认为这样更好,哪有比白得矿山更爽的事情。
俗话说的好,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她不敢有十成把握,但却做了两手准备。
那些官员对范清隽的安排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质疑,只能马虎应下差事,打算拖一日算一日,等这位上官撞了南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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