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照镜(六)
警局附近的一家自助火锅店里, 阮三乐涮着肥牛卷,跟傅藏云抱怨现在的软妹币有多难挣。
“干我们这行的, 日子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算命看手相的, 公园里一排树下扎堆坐了四五个,墓地也都是公共的, 用不着去找墓穴, 我们也就只能靠着看看室内风水,帮帮装潢, 赚些外快。”阮三乐光嘴里说, 酱料牒里的肥牛卷都快被筷子捣/烂了。
“更气人的是, 在阳间赚不着几个钱也就罢了, 每次到那头办事, 我还得自己掏钱给那头的上上下下备些冥币, 打点关系。”阮三乐直摇头, “亏本买卖。”
傅藏云听他絮絮叨, 多少听进去了一些,疑惑道:“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还决定做捉鬼师?”
阮三乐喝了一口酸梅汁, 舒坦地喟叹一声:“唉……说了你也不懂, 只能说人各有命,造化使然。就好比你呢, 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你的那个小跟班,叫什么……吴铭是吧?一看就是先天不足, 要靠后天的造化,可这又如何呢?你们最后不都是警察。”
傅藏云沉吟片刻,似乎有些领悟了阮天师这番话的奥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那什么……你今天就单请我吃饭?没别的事了?”发觉傅藏云没怎么动过筷子,阮三乐吃着吃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所谓“无功不受禄”,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跟傅藏云不过就见过几次面而已,也算不上是朋友。
傅藏云也不再绕圈子了,说:“主要是想感谢你。谢谢之前两个案子有你帮我。”
“嗨,这算什么,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去收服那些鬼魅妖精的,算是顺便帮了你的忙而已,你不用在意。”阮三乐眼一闭,摆摆手,颇为豪气。
傅藏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悻悻地说:“总感觉耽误你赚钱了。”
“钱乃身外之物嘛。”吁吁阮三乐夹了一片毛肚在辣锅里七上八下,“而且你不也给我报酬了?你送了我一台手机呢,现在我都有自己的联络渠道了,以后和客户沟通更方便。”
傅藏云低下头摸了摸额头,其实送给阮三乐的那部手机也不算他买的。
之前手机营业厅有个活动,冲满199元话费可送一台老年机,不知怎地,傅藏云当时看到这条信息,立即就想到了阮三乐。为了防止以后再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他,好歹不用开车去那幢违章建筑前等人了。
于是傅藏云当即去了营业厅,潇洒地充了两百元话费,换回一台老年手机和两桶色拉油。
既然阮三乐都这么说了,傅藏云也不怕脸皮厚:“现在的确有个案子想请你帮个忙,顺便介绍个生意给你。”
“我就知道嘛。”阮三乐放下筷子,立马一本正经起来,“什么忙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傅藏云于是将林曼的死以及郭芜媛跳楼的事情跟阮三乐说了个大概,并且说出他想让阮三乐帮的什么忙。当然,省去了他灵魂出窍和策清夜入严瑶梦境的事情。
“行,这容易,包在我身上。”阮三乐拍拍单薄的胸脯,满口答应。
“对了,你给狗看风水能赚多少钱?”傅藏云想起阮三乐在电话里说的事情,随口问道。
阮三乐往嘴里赛了两片乌鸡卷,不在意地回答:“不多,也就两万,给它找了个旁边有树的地儿,寂寞了可以抱树蹭蹭。”
“两万?这泰迪都不值这个价钱吧?” 说实话,听到这个数字后,傅藏云有过一瞬间想把这锅火锅汤底给掀了,“你把人蒙了吧?物价局知道你这么定价吗?”
“市场价都这个价位,为了给那只精品泰迪足够的尊重,我特意按人的标价来算的。”阮三乐一脸不愿多说的表情,“唉,要不怎么说有钱人真舍得花钱呢。”
……
“叮咚!”
一声清脆的门铃声令严瑶打了个激灵,她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拢了拢睡袍领口,看着门的方向迟疑了几秒,才缓缓起身。
来到门前,严瑶先对着猫眼看了看,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年轻人,穿得稀奇古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找谁?”严瑶将门打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冷冷地问。
阮三乐一抬头,悚然一惊。本来他还想做场戏,装作一副“你家有鬼,你要小心”的样子,结果看到严瑶的第一眼,他差点就蹦出一句“卧槽”。
眼窝发乌,满脸黑气,障火烧到了额顶——这个女人最近一定被鬼缠上了。
“啊,我不找谁,我只是路过而已。”阮三乐调整好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途经此地,发现贵宅阴气太重,所以停下来想问个究竟。女士,你最近可有看见鬼?”
严瑶的脸上像松花蛋一样,凝结起冰冷的霜气,她瞪着这个个子比她还矮半个头的神棍,不客气地反问:“有,你算不算?”
阮三乐倒也不生气,惋惜地叹了口气:“女士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我是正经的捉鬼师,师承茅山,有道士证的。”说着,他还真的从自己腰间的布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绿本,上面写着“云安市道士协会证明”,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茅山第九十八代弟子”。
严瑶看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态度竟放好了些:“小道长,你说我这儿有阴气,可是真的?”
阮三乐半眯着眼睛,悠悠地点点头,就差下巴上没有胡须捋上一把了:“嗯,阴气很重,我冒昧问一句,你家最近可有什么亲戚朋友过世?”
严瑶一听,立马把门敞开:“可不是,我一位最好的朋友昨天不幸去世了!道长您别光站在外面,进来喝口水歇歇吧。”
第一步计划达成,于是阮三乐也不客气,迈着外八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严小姐是吧?”阮三乐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客厅的环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您真是大师,这也能算到?”严瑶倒了一杯水,恭敬地递给阮三乐,随即在旁边坐下,一脸紧张又崇拜地注视着阮三乐。
“掐掐指头就能算到的事情,何足挂齿。”阮三乐故作深沉地摆摆手,话锋一转,“你那位死去的好友,可是姓林?”
“大师这也算到了?不错,她的确姓林。”严瑶对阮三乐越来越钦佩,好奇道,“不知您是怎么算到的?”
阮三乐笑了笑,心想这女人真傻还是假傻,明明昨天新闻都出来了,连楼下下棋的两位大爷都在聊这件事。
他一脸高深莫测:“我算出你与那位林姓小姐命中有结。”
“哦……”严瑶似懂非懂,只能装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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