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和钟亮那家伙的孽缘算是斩不断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分开的时候会很不自在，在一起的时候心肝儿像掉进火炉了那样被不断地烧灼着，那是名为思念的火。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不在我的眼前，我就心肝儿疼，我就贼难受。晚年，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秦泽问。
“虽然我很想要感同身受一下........不过果然，我还是没办法搞懂这种感觉呢。”顾晚年苦笑了一下，“如果说懂得的话，那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你来说，未免都太不负责任了。我啊，有一个小我九岁的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分开的时候也没什么伤感。在我们家里........好像没有这种鲜明的感情。”
“一会儿我可以听听你妹妹的故事吗？我没有妹妹，从小到大都是和男孩子混到大的，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感觉过........有妹妹的感觉。我想，如果我有一个妹妹，我大概就能多了解钟亮一点点吧。”秦泽问。
“当然。不过你首先得要把你们的故事讲完。”顾晚年收起了刚刚的苦笑，脸上换上了最经常在他脸上见到的温和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当顾晚年把视线从秦泽身上移开的时候，秦泽却看到了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底部有火在烧。莹蓝色的，邪魅的狐火。
秦泽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象力这么丰富了，很快把奇怪的想想从脑袋里赶出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叙述。“我还以为我们的相处方式会持续很久很久，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的以为是错误的。没有活着的人能够一成不变，也没有一段友谊能自始自终保持它原来的模样。我忘记是哪一年了，总归也是很久很久以前，钟亮出了一场车祸，是为了保护他妹妹。以前的钟亮可没有现在的这个这么有妹控情节，我小时候和钟亮钟瑜他们一起玩的时候，总是不觉得钟亮钟瑜是一对兄妹，他们太冷淡了，完全没有现在这样亲亲热热的感觉。所以........我总是以为，钟亮大概是不爱他的妹妹的，但是，他爱她，他爱她甚至胜过爱自己的生命。钟亮那个时候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有多么震惊。那个钟亮、那个高高在上的，好像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钟亮，竟然会爱一个人，竟然会放弃自己的性命——即使那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我很震惊。因为你不认识那个时候的他，所以你想象不出，那件事的奇异感，但是事后想想........又觉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很震惊，有种自己的认识被颠覆的感觉。”秦泽满是泡沫的手伸出来比划了一下，可能是真的有点儿激动了，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起来。“那个时候的钟亮，对于生命并没有任何的敬畏之情。你知道三年级时候的他是怎么描绘生命的吗？他说，所谓一个人的生命，就是三十五升的水，多少克多少克的碳，有多少克多少克的什么东西组成的。那年我们学校里有一只小猫死去了，这只小猫我们很熟悉，总是在校园里晃荡，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给它喂过食，大家都对那只小猫产生了感情，几个泪腺比较发达的女孩子甚至哭得稀里哗啦的。但是那个家伙却笑了，他说一个生命死了之后就是很多其他生命的起点，如同鲸落那般美丽。整个班级里的人都在哭，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笑，没心没肺地笑。所以我那个时候就认为，钟亮一点儿都不注重生命，不论是其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不论有没有被颠覆啦，那个时候，看见他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就很**Y**Q**Z**W**5**C**O**M**难过很难过，难过得想哭。”秦泽看起来有点儿不行回忆起那个时候的画面。“那个时候，我才发现，钟亮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为我不可缺少的那部分了。我应该跟你说过，钟亮的爱非常、非常的晦涩别扭。虽然他天天调戏我拿我宣泄情绪，但是他这个人还是很好地，帮我挡下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伤害。记得有一次，大概是初中那时候的事吧，有一个人拜托我提升他的成绩。那个人挺聪明的，但就是不好学。我就帮他列了几份大纲、给他做了适合他的笔记，甚至帮他把要做的题给筛选出来，就当我认为他的成绩应该有所提升的时候，他的成绩不升反降。大榜贴出来的那个时候，那个人来找我了，说我一点都不靠谱，我的帮忙一点儿用都没有。这让我很生气，明明是他自己不认真学习，我为他挑灯熬夜他的成绩没有提升倒是成为我的错了。之后钟亮就在背后搞怪，没有人再来找我帮忙了。钟亮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别人说他坏话，对他不好，他笑脸相迎；我们宿舍的这群家伙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他倒好，一个劲儿地戏弄我们伤我们的心。”
“有时候，我也觉得钟亮挺没心没肺的，全宿舍那么多个人都照顾他、顺着他，但好像他一秒钟都没有表现出感谢来一样，好像，他左肺底下的那颗心脏很小很小，只能容得下他妹妹一个人一样。”秦泽现在的手心里全都是泡沫，他抬起来抓了抓，绵柔的泡沫从他的指尖里溜走。“钟亮的手也很小，当然，是对于我来说。生物老师说过，一个人的心脏和他的拳头是一般大小的，钟亮的手很小，握起来的拳头也应该很小，所以心也很小。有时候，我不得不怀疑，他的心里是不是真的空无一物，没有人可以抓得住他。”
“只是因为孤独吧。”顾晚年把一盆泡泡水尽数倒掉。就像他想倒掉秦泽心里的钟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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