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佳期永亘何羡金玉露
陆宣醒的时候，屋内已空无一人。昨晚是何时入眠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当看到身边空荡荡的半个床位时，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他当即就掀了被子往外跑，唯恐这又是梦醒后的残酷现实。
门轻轻地从外面推开，陆宣与来人撞了个满怀，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怎么了？”
陆宣抓紧了他的手，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问道：“你去哪里了？”
白昕见他光着脚，连鞋袜都未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将他拦腰一抱，放到床上，复问一遍：“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慌张？”
“没出什么事。”陆宣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惊魂未定：“我怕我又是在。。。。Y。Q。Z。W。5。。。。C***O***M#言，，，情，，，中文，，，网做梦，梦一醒，你就消失了。你别笑，我真的很怕，也真的做过这样的梦。”
白昕很轻柔地摸着他的脸，“我不走了。”
陆宣这才彻底地放心，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白昕看了看桌上的食盒，道：“怕你揪着过去不放，只能亲手给你做一顿早膳了。”
陆宣鼻子一酸，头抵在他的胸口，声音带苦，“我不会了，只要你回来就好。你也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这些事情，以后别做了。”
白昕微微笑了笑，正要替他穿衣，陆宣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没事。”白昕转身就取了他的外袍来，坚持道：“我帮你。”
抹平衣襟，束紧腰带，整理衣摆。白昕的动作娴熟如旧，尽管被他这样服侍了六年，也只有这一刻，陆宣才是真的心中难平。
“趁热吃吧。”白昕又从食盒内取出一碗小米粥和几碟面食糕点，看向他道：“先帝今日出丧，规矩定然繁琐沉重，你多吃点。”
吃惯了黄连馒头和夹生粥，忽然这样变换口味，倒叫陆宣有些不大适应。米粥入口即化，还按着他的喜好做成了甜的，再看那几碟面食糕点，无一不是他往日里喜欢的模样。
陆宣按压下心底的澎湃，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你也吃一点吧。”
白昕摇摇头，将他的手推了回去，“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我回头再去吃。”
陆宣放下勺子，声音有些沉闷：“昕儿，你别对我这么好，我心里有愧。你明明可以早些立业，却白白地在我身上浪费了那么多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何来”浪费”一说？”白昕替他擦了擦嘴角的米糊，笑道：“都多大的人了，吃个东西还跟孩子似的。”
“是你将我照顾得太周到了，你最开始不在的那个月，我很不习惯。”陆宣道，“你走的那么突然，我猝不及防，每天都很后悔。后来知道了你就是慕先，我真的很高兴，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还好上苍让我在武陵源见到你，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能心安。”
他说着便有些置气道：“都怨李伯让你改名，否则我早就可以认出你了。”
白昕轻声一笑，食指一弹他的额头，“我若是想瞒着你，旁人拦得住吗？”又催他道：“赶紧吃吧，再磨磨唧唧的，陛下要差人来叫你了。”
陆宣满不在乎道：“反正我跋扈嚣张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你放心，只要我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没人敢说什么。”
“好好好。”白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尽是温情柔雅，以手撑腮静静地看着他吃。
按照陈唐礼制，帝崩大殓之后，需得在宫中停棺七日，以供群臣百官瞻仰仪容。可是殇帝遇刺而亡太过突然，朝中百官始料不及，加之眼下北晋在外虎视眈眈，陈唐出兵在急，便只好临时变动，只停棺三日，择选飞鸿山梅岭作为帝陵。
洪都不比帝京江宁一应俱全，只能删繁就简适从当下，先草草地在梅岭寻一处作以墓穴，待日后还都之时，再行迁移。
纵然生前再如何目中无人、独断专横，死后却也只能由这一口梓宫埋入不见天日的地底深处。谥册、宝印、冥器等随葬物品一一跟随入墓，陆宣看着缓缓闭合的帝陵宫门，心中一时不知是舒缓还是沉重，属于另一个王者的时代从这一刻彻底地开始了。
殇帝的后事一毕，陆宣立刻就带着阳廷面见至正帝，让阳廷将他所熟知的那条隐路再述一遍。
殿内站了数名武将，都望着平铺在墙壁上的一方巨型地图，听阳廷道：“走东瓯出海，船行北上，绕至津沽，至此登岸。途径的津沽、范阳、常山等地全都有我们乌酉暗中布下的人马。”
当即就有人质疑道：“陛下，望请三思，焉知此人不是北晋用来引咱们入局的棋子？”
阳廷对着至正帝跪下，叩首道：“小人阳廷愿以我乌酉全族的性命起誓，我绝不是北晋的暗探！”
傅敏道：“即便他所言为真，可咱们的将士出过海的又有几个？即便是顺利在津沽登了岸***Y***Q***Z***W***5***C***O***M#言&&&情#中文&&&&网，可那么多人，岂不是格外引人注目？”
阳廷对他道：“小公爷不必担忧，我已经粗粗地算过了，北晋此番为了伐唐，可谓是倾巢而出，如今晋阳的防卫极为薄弱，最多八千人就能将皇城团团围住。至于你所担心的引人注目一事，我早已有安排。”
至正帝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起身，阳廷对他一颔首，道了声谢，站起来继续道：“津沽一带的码头，都有我们乌酉的人，陈唐的将士可以扮作辽东的商贾，分批登岸，再兵分三路，分别转往吕梁、忻州和晋中。这三处也暗藏了我们乌酉的人，过关时不会有任何麻烦，到时候同时起兵，定能打得晋阳措手不及。”
这计划听起来倒真是天衣无缝，殿中的武将们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放到了陆宣身上。至正帝也问他道：“青谣，你意下如何？”
陆宣对他拜了一拜，“容臣先问阳公子一句。”说着便转向阳廷道：“你有几分把握？”
阳廷言辞凿凿：“五成。”
殿内几人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房延佐出声道：“你都只有五成把握，那岂不是要拿我陈唐八千将士的性命去赌你那余下的五成把握？”
“不。”阳廷摇摇头，“余下的五成，是我担心自己说服不了你们。”
他对着至正帝施行一礼，道：“我承认此举并不是为了陈唐，而是源自于我自己的一颗私心，我只求陛下能出手搭救凌宗主。为了这个目的，我不敢拿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开玩笑。所以诸位，你们大可放心，信我一次。”
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至正帝开口。傅敏当机立断，快速地递了一个眼神过去，至正帝视之，不动声色道：“朕知道了，只是东瓯有些偏了，八千人要从那里出海，绝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传不出来，到时候闹到了晋军的耳中，你这计策也白费了。”
他说着对阳廷摆了摆手，道：“你不妨先留在宫中，这件事容朕再想想。”
“陛……”阳廷心急，刚要开口，就看到陆宣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只好改口道了声是，跟随着一旁的宫人先行一步。
少了这个身份未晰的尴尬之人，殿内的几名武将当即各抒己见，争论不休，至正帝听了许久，觉得他们各自都占理，便问向一直沉默不言的陆宣：“青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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