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单枪匹马只身入浔阳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张霁珩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宣，只见他双眼紧闭，剑眉上扬，眼角狭长，薄凉的双唇抿成一条线，面似冠玉，发如丝绢，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外面传来大河的声音：“王爷，前面就是浔阳城的城门了。”

　　“嗯。”陆宣这才睁眼，对张霁珩道：“就到这里吧，你不用下车了。”

　　张霁珩摇头，“王爷在哪，我就在哪，这是师父千叮万嘱过的。”

　　陆宣道：“是他的话大还是我的话大？”

　　张霁珩理直气壮：“我听师父的。”

　　“此一行是凶是吉尚不可知，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日后我遇到慕先，要如何跟他交代？”陆宣苦口婆心想劝他回去，张霁珩却伸直了脖子铁了心，甚至还紧紧揽住了他的胳膊，道：“我不走，不然师父得骂我了。”

　　陆宣没好气道：“你连他的人在哪都不知道，他又如何会骂你？”

　　张霁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就在洪都附近……”话未说完，他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泄露了天机的样子。

　　果然，陆宣盯上了他，“洪都附近？你们一直有联系？那为何从前我再三问你，你却不说？”

　　张霁珩见自己说漏了嘴，想着日后也是少不了一顿斥责，还不如将一切说出来了事，于是将心一横，道：“师父也是近几个月才回的江宁，此次陛下下令南迁，师父就一路尾随着跟到了洪都，让我千万不要说出他的去向。”

　　听了张霁珩这话，陆宣心中忽然很怀念他的守护，问道：“既然不辞而别，又为何这样紧跟着不愿露面？”

　　张霁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只令我一路紧紧地跟着王爷，别让您出事。”

　　陆宣顿时哭笑不得：“就你那点拳脚功夫，还能护住我？”

　　张霁珩尴尬地挠挠头，不说话了。他这一沉默，便让陆宣想起一种可能来，若是自己遇难出了事，辛慕先会不会突然来救他？

　　“王爷，”张霁珩道，“咱们不是有人一直跟着吗？即便我护不住您，他们藏在暗处，也会动手的吧？”

　　陆宣则道：“我没让他们跟来。”

　　“啊？”张霁珩大吃一惊，慌张道：“您竟然没让人跟着？那怎么办怎么办……”

　　陆宣轻声一笑，眼中一片无欲无求：“你还是跟着大河回去吧，此一行，或凶或吉自有天命，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何必眼巴巴地跟着来送命？”

　　张霁珩被他这句话给震住了，结结巴巴道：“您……您说什么？您不会是想为了破城，就和他们同归于……”

　　陆宣道：“我尽力再拖上几日，只等华时与晓和来解围。”

　　张霁珩还没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陆宣又道：“你回去之后，替我给你师父带一句话，就说……我不是要时时刻刻给他甩脸色的，他的箫音我很喜欢，让他好生珍重。”

　　“停下！你们是什么人？”外面传来北晋巡卫的声音，陆宣掀了车帘，将自己的令牌出示给他们看：“本王乃陈唐知枢密院事温王陈宣，按照信中所约，特来与贵国许阳王商定议和一事。”

　　为首的巡卫长打量了他一番，思忖片刻，对身后一个巡卫道：“你先去告诉王爷。”又对陆宣道：“等我们问过王爷后，再决定让不让你入城。”

　　陆宣微一颔首，放下了车帘。张霁珩看了看他阴晴不定的脸，道：“王爷，瑜小姐还在洪都，此行若是谈判顺利，咱们早早回去就好，何必非要玉石俱焚？您若是不在了，瑜小姐还那么小，您让她怎么办呢？”

　　“你不用劝了。”陆宣淡淡道。

　　“王爷，我方才已经偷偷留下了讯息，师父会来的，您不能死。”张霁珩道。

　　“你……”陆宣险些被他气个半死，“你把他搅进来做什么！”

　　陆宣心里清楚得很，凭辛慕先的性子，若是知道他出了事，一定会不远万里赶来相救。他虽只是一个买来的家仆，可陆宣却不愿让他来冒险。

　　更何况，此行他本就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的，没什么比尽早见到白昕而让他更加动容的事了。

　　见他发火，张霁珩不吭声了，余光中瞟见陆宣起了身，径直就下了车，他拉都拉不住：“王爷！”

　　“大河！”陆宣铁青着一张脸，声音清冷含怒，“张霁珩以下犯上，目无尊主，将他带回去面壁一月，扣除三个月的饷银！”

　　“是，是。”大河一直在外面赶车，并不知道马车内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素来知晓张霁珩的性子，此时也不疑其他，匆匆应下。

　　“王爷，您不能……”张霁珩跟着下车，急得要跳脚，陆宣一指而去，点住他的哑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方才离去的巡卫已经赶回来了，对陆宣道：“我们王爷请温王殿下入城相商。”

　　陆宣点点头，对大河悄悄打了一个手势，大河明了，将张霁珩往车里一扔，驾了马车便扬长而去。

　　他这才放心，对巡卫长道：“劳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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