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旧案重翻一朝洗沉冤
距离新帝派人送出求和信不过十日，北晋又开始了对洪都的攻击，新帝仓惶之下，派人送去了第二封求和信。
此时的北晋，已经扎营在了浔阳，距离洪都仅有一步之遥。
不日便从浔阳来了回信，除却当年已经划割的颍州，由东至西，再依次割让宿州、相州、亳州、濠州四地，另自降为臣，每年上贡万金。
主和派和主战派又是一番激烈交战。
安王率先带了头，“陛下，割地赔款乃是丧权之辱，万不可听之任之！”
主和派道：“北晋就要杀到眼皮子底下了，此时当然是保命为上，难不成要让陛下学那勾践，去为夫差当马夫不成！”
两方争执不下，正吵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一阵刀剑出鞘之声，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道闷哼声。众人齐齐看去，只见陆宣不知何时而来，手中握了一柄重剑，锋利的剑身上还残着一道鲜血，顺着光滑的剑锋缓缓滴下。
“陈宣，你敢！”新帝的一身怒吼惊醒了所有朝臣，众人当即跪下，道：“陛下息怒！”
他所杀之人，正是主和派里叫嚣得最盛一人，也是那年跟随白苒压粮北上的团练使李进。
面对新帝愤怒的目光，陆宣丝毫不惧，他缓缓扬起左手，将那镂空附龙的金色剑鞘示于众人眼前，一字一句道：“尚方剑在此，见之犹面圣。”
新帝气得两鬓的青筋直爆，“陈宣！你这是要造反吗？”
陆宣直视而去，亦是毫不退缩，“陛下如今不就是想妥协北晋的要求，然后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么？敢问陛下，您是否对得起先帝及列祖列宗？是否对得起陈唐的万千百姓？是否对得起那些为了保家卫国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
“您是天下之主，却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国家，不愿意为了自己的臣民而牺牲一星半点。勾践曾为夫差的马夫又如何？可是最后呢？笑到最后的又是谁！”
“臣所拟之法陛下为何不用？只是因为他们是白家军的旧部，您就心生忌惮吗？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还在看重这些？您究竟是在怀疑臣，还是刻意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你……”
不等新帝开口，陆宣又道：“太上皇……不，先帝已去的消息，陛下到现在还打算捂着不外传吗？臣这柄尚方剑正是先帝弥留之际所赐，上可震昏君，下可除奸佞，陛下若是执意如此，那臣也只好替陛下执几天君令了。”
“你敢骂朕是昏君！”新帝一脚踢开身前的御案，喝道：“来人！”
禁军们拔出刀的一瞬间，殿中的武臣们纷纷站在了陆宣周围，安王亦道：“陛下请三思。”
新帝看着陆宣及他周围的一群武臣，咬牙切齿道：“你们都要反了是不是！”
“陛下！”陆宣高声道，“您觉得，臣若是要反，您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吗？”
“白家军当年可谓是令北晋闻风丧胆，若从陈唐各部中找出当年的白家军将士，将他们重新整编，不愁不是一个对付北晋的法子，可是您却拒不采用。为什么？理由很简单，您怕臣同室操戈，最后就地谋反是不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提高了声量，痛声呵斥道，“您可知您还有万千子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您贵为一国之君，却不愿为了他们而试上一试。一味地蜷缩在一隅就是明君了吗？割地称臣就是天子所为吗？”
围困大殿的禁军们各有动容，面面相觑一番后，似乎觉得自己站错了立场，一个个都缓缓地收起了刀剑。
陆宣望着他，沉痛道：“陛下有今日此举，臣就权当是误信了奸佞小人之言，是以今日，便让臣来替陛下动这个手吧。”
新帝一惊，道：“你要干什么？你这是疯了不成！”
陆宣冷冷一笑：“臣是疯了，臣在七年前就已经疯了！留着这副残躯、这条贱命，不过就是为了今日！”
他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只薄薄的信封，叫道：“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早就被他的这番气势给吓破了胆，此时听他这么一喊，忍不住两腿一哆嗦，战战兢兢道：“在……臣在。”
陆宣看了他一眼，将信封递给他，道：“这些，都是北晋安插在朝中的眼线，上面有北晋宰辅何义的私印与钱庄的银票流水证明。”
那信封中所装的，正是曹迭平用命换来的那份名单。
主和派中的一些人听了这话，身体忽地一抖，已经有人当即跪下，哭求道：“温王饶命！”
一人带头，其他的都接连跟着跪下，连连磕头求饶：“温王饶命！温王饶命！”
新帝已经看呆了，大殿之上满是哭饶声，仿佛此时陈唐的天子不是他，而是那个直立于大殿中央，手持尚方，头戴金冠，身披貂裘的冷漠男子。此时此刻他才承认，自己从前一直都小看了这个长于民间、外表谦和的堂弟。
论疯狂、论气势、论狠厉、论威严，他如今甘拜下风，流落民间又怎样，骨子里的皇族贵气与傲然凌霜，无论如何都是不可磨灭的。新帝跌坐在地，心中已经彻底地相信，如果陆宣想反，他早就反了。只可惜走到了这一步，群臣百姓都对他失望了，陆宣若想称帝，只怕他们一个个谁都不敢反对。
“全部押收入牢，查抄家产！”陆宣瞟了这些人一眼，看着他们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感。
白家的血，实在是流得太多太多了。
那年在酉州就见识过蜀君的手段及风采，可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意识到攘外必先安内这个这么简单的道理？毒瘤蛀虫不除，即便是没有北晋这一外力，也是大厦将倾，朝不保夕。
一应罪臣都已经带了下去，新帝扶着地慢慢站起来，见他仍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张了张嘴，哑声道：“你……还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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