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雁阵惊寒步步慎为营

　　陆宣与连王才走到一半，就看到不少宫人行得匆匆忙忙的，遂拉了一个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宫人来不及请安，边跑边喊：“陛下下旨南迁洪都……”

　　陆宣一愣，方才与太上皇博弈太过专注，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朝议果然已经散了，整个皇宫都乱成了一锅粥。陆宣直奔新帝的寝宫，进了殿门一看，宫人们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新帝立在寝殿中央，大声指挥：“你们都快着点！”

　　他的宠妃丽嫔也连声吩咐着宫人：“仔细那个琉璃花瓶，千万别摔了！”说完又对新帝撒娇道，“陛下，咱们这次去洪都，只怕要待上好久，何不将优伶阁的伶官也带上，也好解闷驱乏。”

　　陆宣几乎要被这话气得直接升天，快步而上，对新帝直言道：“陛下当真要弃江宁于不顾？您让城中的万千百姓如何？”

　　新帝一眼就看到了他腰间的尚方剑，双眼一眯，顿时心生警觉，“陈宣，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臣手中无兵无权，此刻又站在您的面前，您觉得，我做得到吗？”陆宣面上一片平静。

　　“那这是什么？”新帝指了指尚方剑，“你胆敢持剑面朕！”

　　陆宣将尚方剑取下，呈给他一看，道：“此乃太上皇亲赐，见之如面圣，臣请陛下收回成命，留守江宁！”

　　“呵……”新帝冷笑几声，高昂起下颌，冷冷地看着他，“这才多久啊，你就敢跟朕叫板了，若是再等几年，你是不是还想联合朝臣废了朕这个皇帝！”

　　陆宣直视着他的眼睛，心中一片凛然，平静道：“臣不敢。”

　　新帝环顾寝宫一周，宫人们因他二人相争，一个个都吓得不知逃去了何处，丽嫔也怕得偷偷离开了，诺大的寝宫，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陈宣。”新帝悠悠地喊了他一声，“朕留你到现在，都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你不好好惜命，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算了，还敢威胁朕？”

　　“朕只要一句话，你今日就走不出皇宫，怎么？还想拦着朕南迁吗？”新帝把玩着案桌上的玉玺，对他道：“你这副样子，让朕看着就生厌！”

　　任凭如何挖苦，陆宣眼中都是漠然，看得新帝起了一肚子火，可偏偏这人还不能杀，两相权宜后，新帝道：“不如这样，朕与你谈一笔交易。”

　　陆宣问道：“什么交易？”

　　新帝道：“朕留着你的命，今日不杀你。可你，不许再挡在朕的面前。”

　　陆宣心知大势已经无法更改，他再做坚持也是无用，默默叹了一口气后，转问道：“臣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新帝目带寒光，如毒蛇一般紧紧地盯着他，“你想问什么？”

　　“陛下明明知道臣是太上皇特地留给您的，可您为何不愿信臣？”

　　“那你告诉朕，陈迅死前，究竟对你说了什么？”新帝反问他一句，又道：“朕如今是天子了，他也是个死人了，可是你呢？”

　　原来是这样。

　　陈迅竟然在临死前还算计了他一把，将他与新帝彻底地离间开来。陆宣无言以对，只道：“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罢。”说完后退一步，让出路来，“臣会竭力护送陛下南下，事不宜迟，还请陛下出宫。”

　　新帝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旧案未翻，他现在还不能死。陆宣握紧了手中的尚方剑，顿感无力。

　　北晋兵临城下之际，新帝携了后宫众妃、皇子公主、满朝文武并一系陈氏皇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连夜弃京南下，目标直指洪都。

　　陆宣一早就遣散了府中的众多下人，此番南下同行的除了刚出生不久的阿瑜及其奶娘仆从，心腹便只带了大河与张霁珩两人。

　　大河见他一路上都是忧思神重，想起出行前曾提过的那位送枫玉的老人，劝道：“那位老先生年纪大了，一路上怕是颠簸不得，况且也只是平民百姓，晋兵们应该不会为难的。”

　　陆宣点点头，“好在李伯早已回乡去过晚年了，不然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一起带上。”

　　张霁珩扬起身子看了看队伍前方的一辆车辕，小声问陆宣道：“太上皇禁得住这一路颠簸吗？”

　　陆宣道：“出行前，我特地去看过一次，太上皇的精神倒是不差。”

　　大河嘀咕道：“我看太上皇的神色也不错，为何突然就要禅位呢？”

　　“不过是借口托词罢了。”张霁珩耸耸肩，“太上皇已不如从前那样英明果决，匆匆禅位，就是希望新君能够扛下江山，与北晋奋力一搏，谁料陛下竟然将京师都不要了。”

　　“咳咳……”陆宣咳嗽几声，以示提醒。张霁珩闭了嘴，乖乖地坐在马上紧追其后。

　　接连几日都有不少军报进出新帝的行辕，而每次看过军报后的新帝都是一脸铁青，大发雷霆。

　　抵达洪都行宫后的第三日，新帝第一次对陆宣传了旨。

　　大河忐忑不安地等了他半日，见他平安归来才彻底放了心，抹了抹头上的虚汗，问道：“陛下怎会突然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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