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陛下自永昌归来, 就已经有些神志昏昏, 因已早已将朝政交由太子打理，朝中诸事, 都是太子决断的。”花朝道，“而且，我和亲沾兰之事, 已无转圜余地……太子终究还是应呈下来了。”

　　阿梨大惊，旋即由惊转怒：“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花朝苦笑：“或许, 他本来就是这样……”

　　入冬以来，诸事渐繁。内殿侍者已来报阿梨醒来，风榭心中略松了口气, 本想手中的事一毕就去看她，谁知刚从案前起身，内侍又匆匆来报。大雪压塌了几处京郊慈幼局的房子，冻死砸死了好几个孩子。

　　不得不又重新坐回案前。待接见完工部尚书和京兆尹, 已然是戌半, 饭点早过。风榭趁手拿起一块早凉了的点心, 预备随便塞几口，就去看望阿梨。

　　点心刚送到嘴边，忽有一名内侍匆匆来报, 他以为又有急报传来, 按按太阳穴，牵牵衣衫，再次无奈坐回到书案后。却听见那内侍道：“殿下, 阿梨姑娘求见。”

　　“阿梨？”风榭一惊，立刻道：“快让她进来！”

　　不一时，果见她款款入内，双手端着个托盘。衣衫也换了一身，是塞外装扮。这些日子他令人送了不少胡服过去，想让她渐渐淡忘东来这一路发生的诸事，回归那个塞外的她。可她一直坚持只肯一身缟素，今日却破天荒地换了装扮，面上也略施薄粉，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风榭有些疑惑，但那疑惑很快被见到她重新振作的狂喜所淹没——或许昨夜之事让她想开了？人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经历了寻死不成，说不定反而会激发她想想该怎么好好继续活下去的事。

　　他从案前起身，连趋数步：“阿梨，你身子好点了没？我正要去看你……外头大雪，怎么也不披一件狐裘？”见她衣衫单薄，下意识去握她的手，她却极快让开，因为动作幅度大，托盘中的汤洒了些出来。他有些讪讪，这才注意到梗在两人之间的那个托盘：“这是什么？”

　　阿梨低头，掩住自己神色，柔声道：“姜……姜大哥，我方才来过一回，他们说你还在忙，连饭都没顾上吃，我就做了些吃的，算着时间那些人差不多走了，就给你送过来……”

　　风榭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你……亲自做的？”

　　“嗯。”阿梨垂首：“我听说……昨晚是你救了我，我想谢谢你……”

　　“阿梨……”风榭看着她，忽觉一天疲惫尽数退去，想拥她入怀，可手伸了半天，终只是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放到侧首桌上，亲手盛了一碗出来。内侍连忙过来，要先尝一口试毒。阿梨见他舀了一汤匙，似要放到嘴边，立刻皱起眉头：“我给你做的，为什么让他先吃？”

　　风榭笑道：“这是宫里的规矩，但凡吃食，必须一律由内侍先试一试是否有毒。”

　　阿梨眉心蹙地更紧，霍然抬目，凛凛与他对视：“你不相信我？”

　　风榭连忙摇头：“不是不信你，这不过是走个程式……”

　　“可这程式走不走是由你决定的，不是吗？你就是不相信我……”阿梨仰面与她对峙，见他似仍要辩驳什么，忽然低下头，轻轻道：“阿铎就不会如此对我……”

　　风榭眸光骤然一缩，一口气登时窜上胸口。望着阿梨，嘴唇翕张几次，却发作不出口。良久，只是一叹气，淡淡吩咐：“佟元，放下吧。”

　　“殿下，可这是宫中的规矩……”

　　“本宫大，还是规矩大？放下！”风榭道，转目顾她：“阿梨不会害本宫。”

　　说着，端起那碗汤，就要饮。阿梨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捏了捏，脸色渐渐变得青白。

　　就在那汤匙将送到他唇边之时，殿外忽传来一阵喧闹之声。风榭下意识停了汤匙，向殿门口望去，只见一人突破侍卫的阻拦，踉跄冲进殿中。带进一阵寒冷朔风，掀的帘幔翻飞，在这黢黑冬夜之中，有几分肃杀诡魅之感。

　　“花朝？”风榭皱眉：“你怎么来了？”

　　花朝没有回答他，目光扫过阿梨与他的脸，停在他执匙的手上。他因实在有些饿，一边询问，一边将那匙汤送到口边。

　　“不能喝！”花朝忽然一个箭步冲过来，往他手中用力一拍。

　　汤碗“啪”的一声脆响，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风榭怔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转眸不可置信地望向阿梨：“你要杀我？”

　　这一横生变故，阿梨始料未及，檀口微张，未理会风榭的反问，愣愣盯着花朝，许久，口中喃喃吐出极轻的几个字：“为什么？”

　　花朝并不退缩，定定回望，缓缓道：“因为…我姓冯……你杀了他，我哥哥就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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