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公子, 贵人她真的能……”
隰羽扶公子寤生上车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公子寤生乜了他一眼, 推门车门走了进去。
隰羽哪还再敢多嘴，忙跳上马车, 驱马前行。
独坐在车里的公子寤生终于变了脸, 伪装在外的平静瞬间消失。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她……
她实在太自不量力！
她以为凭她一己之力就能搅动卫国吗？
另一边，仅剩下沈臻婳、姜狐、令狐拓、羊肩四人的桃花堂显得格外的寂静。
阳光从四面大开的窗牖中射进，整个房间都弥漫在温暖的阳光下，可是！气氛却是压抑而紧绷的。
沉默良久, 沈臻婳开了口：“在卫国的线人全部撤了。仲父回来后, 立刻带他回青山, 还有阿绿，跟仲父一起走！”
姜狐：“为什么？帮卫世子除公子州吁, 狐可以理解, 可！为何要动占星宫？”
沈臻婳沉眼向他望去：“自我走后，青山里发生了什么？”
姜狐一语被堵。
沈臻婳：“男者强征入伍，女者贩卖为奴, 为何不与我说？！”
姜狐：“……”
令狐拓、羊肩低下了头。
沈臻婳：“西市街头遇到的方士祖孙, 与我分别后去了哪？你们知晓吗？”
姜狐避开了眼。
沈臻婳平静的点了点头：“你们知晓的，全知晓的。”可话一说完，却是掀桌而起。
姜狐/令狐拓/羊肩齐声：“少主息怒。”
沈臻婳：“方士祖孙成了祭神巫者的一道菜！小儿被活烹, 老方士因年老肉厚，生生开了胸，被取了心送上了桌。你们还问我为何要对付占星宫？”
“我不想再像在青山一样！”沈臻婳疲惫的吁出一口长气：“我, 不想再这么憋屈的活下去！”
……
被沈臻婳扫地出门的熊通兄妹站在孟家的大门前，愣看着孟家的双开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关上，破天荒谁都没有出手阻止。
熊月扭头去看熊通。
熊通仰头望向了头顶湛蓝的天空：“妹妹。”
熊月：“？”
熊通：“要变天了！”
*** ***
翌日一早，沈臻婳便被卫君授予了中军都尉一职。
职位虽不高，却隶属于世子中军。
又传是卫夫人亲自向卫君求的职位，卫国上下议论纷纷。
而令人怪异的是——卫公子州吁连续闭门不出，连卫君召见都不迈出大门一步。
三日后，沈家嫡女出殡，阵仗巨大，卫君、卫夫人、兰夫人、公子州吁皆派人出了席，然而最瞩目的齐孟氏却没有参加。
然而同一天，同一时刻，一辆牛车停在卫朝歌西门外的一座凉亭下，一袭白衣银带的少年郎正在等一个人。
日头渐高，一辆驴车停在了牛车的身后。
狐犁下了车。
站在凉亭里的“少年”转过身，远远冲着来者拱手作了一揖：“师兄。”
“不敢。”
狐犁上了凉亭，走到她身侧，眼望着远处的风景，目光并不与她相接：“我不会向你道谢。”
沈臻婳：“我没想过回报。”
狐犁：“卫州吁准备在你前往丰城的路上对你下手，龙蛇汁会下在你们的酒囊里。”
沈臻婳：“谢师兄。”
狐犁说完就走，沈臻婳并没有阻拦，而是目送着他离去。
他与她并无太多交情，唯一的联系便是——同为鬼藏老人的弟子。
那老头曾与她提过，他曾有一个弟子性格孤僻，痴心于道，家贫无米下锅也不曾知晓，结果他的三个妹妹，一个弟弟被生生饿死。
老头虽没明说，但从他嘴里吐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已属难得。
她便知晓日后若是碰上这位被自我放逐的师兄该如何了。
狐犁行到半路，到底没忍住，向她问出了口：“他……他走时可好？”
沈臻婳：“师兄放心，师父走的很安详。”
狐犁身体僵了僵，没等几秒又重新开了步。
沈臻婳看着他一路头也不回的下了石阶，窜进驴车，扬鞭离开，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惆怅。
世上总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缘分，如她与他。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便就此终了了。
……
当晚，处理完影子后世的凤三领着阿绿回来了，阿绿两眼通红，一看就知道哭惨了。
沈臻婳不忍见她，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她却扑到她腿边，苦苦向她哀求道：“少主，回青山吧，我们一起回青山好不好？”
沈臻婳扫了眼角落里做贼心虚的令狐拓，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阿绿，这件事我做完了就回青山。”
“你骗人。”阿绿失控的将她从身前推开：“他们都说，他们都说……”
“都说我会死？”沈臻婳笑了起来：“阿绿！”她拍了拍她的手：“近日我才想通师父为什么要逼我下山。”
阿绿：“？”
沈臻婳走到窗前，向着天空叹了口气：“可能……这便是我的劫。”
阿绿/令狐拓/羊肩：“……”
沈臻婳：“我与占星宫的劫，鬼藏老人与天泽派的劫。”
阿绿：“少主……”
沈臻婳伸手打断她的安慰：“可能……渡了这劫，我才能得以新生！”
长风自外席卷而来，一室静默，风过而无痕。
*** ***
在齐孟氏接受卫国中军都尉，且概不见客的第四天，兰夫人携公子州吁亲自上了门。
“兰夫人，州吁公子。”
沈臻婳面色如常，看着他两和和气气的，看不出什么异常。
兰夫人想为公子州吁说情都困难，只能白白送了几车礼物，什么话，保证都没捞到，就这么走了。
可巧！
称病不出的齐孟氏在兰夫人与公子州吁的探望后，第二日便病好痊愈且上了堂。
卫君很是心喜，以为齐孟氏与公子州吁缓和了关系，却没想到大夫人递交的，被他硬生生压下的学子请愿书，被“他”堂而皇之的呈了上来。
最终，迫于学子的压力，迫于堂上百官文武的目光，卫君不得不同意“齐孟氏”领着三百下士前往丰城迎回卫世子。
……
出城的前一天，沈臻婳分别去见了两个人，楚国公子熊通，占星宫神巫宫閖。
第一站，楚国公子下榻的楚公馆。
“义弟这是何意呀？”
熊通看了看横在他面前的黎王剑，不解的冲沈臻婳问。
沈臻婳把剑丢在了他的几案上：“楚国公子。”她抖了抖宽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来中原，也是为了天泽派的圣物——朝隮韶光？”
空气瞬间凝固。
熊通怔怔看着她，极其不自然的笑了起来：“义弟，你在说什么？我要朝隮韶光作甚！再说朝隮韶光不是给你丢下鹿台了吗？”
沈臻婳一只手搁在了他的眼皮下。
手心空空，什么都没有。
熊通：“何意？”
沈臻婳下巴冲他往手心上抬了抬，熊通顺眼望了过去。
一道刺眼的流光从她手上稍纵即逝，被她丢到太行山下的朝隮韶光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上。
“怎么回事？！”
熊通大惊失色。
“朝隮韶光！”沈臻婳侧眸望向手里的朝隮韶光：“跟你的黎王剑一样，认主。”
熊通正了正神色：“朝隮韶光乃太古所出，是天泽派的圣物，黎王剑怎敢相提并论。”
沈臻婳笑：“两者皆为天外陨石所造，有何不可？”
熊通还是坚持的摇了摇手。
沈臻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话锋忽然一转：“大楚公子远道而来，为这朝隮韶光实在不值得。”
熊通装傻卖痴：“几日未见义弟，为兄怎么都听不懂义弟的话了？来人，上酒！”
沈臻婳：“你既知我身份，这声义弟就不必了吧。”
熊通愣愣看着她。
沈臻婳低头看着手中的朝隮韶光：“黎王剑认主，朝隮韶光也认主，我把黎王剑送于你，算是物归原主。”
熊通：“义弟……”
沈臻婳：“朝隮韶光与黎王剑皆是上古之物，师父将朝隮韶光传给我时，曾与我说朝隮韶光，日月韶光，它会成为终身陪伴我的一道光，照耀我的太阳；而我，我的一生则会成为它的记忆，成为它进化千年中的一道剪影。”
“是以我与它……”她缓缓握住手中的朝隮韶光：“……神识一体，无坚不摧。”
朝隮韶光发出一道璀璨的光亮，光亮破顶而出，照亮了整个黑夜。
整个朝歌都能看到这束从楚公馆摒出的冲天光柱。
熊通仰头看着，不自觉失了口：“你……你……果然是鬼藏老人的……关门弟子！”
光柱消失。
朝隮韶光在白嫩的手心里无故失了踪迹。
熊通迅速住了嘴。
沈臻婳笑：“不错，我确实鬼藏老人的关门弟子，传说中的晦暗之星，你们要找的人。”
熊通：“……”
沈臻婳：“大楚接连并吞附近诸国，称霸之心路人皆知。而你，身为楚君的王叔，大楚实际的掌握者，却在晦暗之星出世之际来到中原，为何？！还带着你的妹妹——大楚的圣女？”
熊通皱眉：“你如何判定她就是大楚圣女？”
沈臻婳眼里的戏谑更重了：“上巳节奔者不禁，卫国又是出了名民风开放的国家。来卫参加上巳节的贵子贵女们全都抱着一夜贪欢，滴水姻缘的美事，你说风流如宋公子冯，与令妹述说衷肠后，为何没对她下手？”
熊通撇了撇嘴，露出了些平日不屑一顾的表情，他愤愤回道：“我妹洁身自爱。”
沈臻婳笑出了声：“因为贵国的圣女要求处／女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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