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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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打响时桑柔恍然震了震身子,连忙拔腿朝自己的教室走去。不知为什么,每远离刚刚的教室一步,都好像是朝着远离Joey的方向又迈出了一大步,她不知道自己耳朵里涌起的究竟是血液循环的声音还是汪洋大海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在用力将她推向Joey的反方向。

坐在阶梯教室角落,桑柔深吸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为Joey哭过太多次,她不能再哭了,虽然她的嘴唇难以遏制地在颤抖,但她死死用牙齿咬住了,低下头去努力调整呼吸。她拿出手机给他写邮件,她说:我知道那不是你想要的,但那可能是其他人想要的,我不会胡思乱想,谁的生活不是充满了被动的前行呢。每当给他写信的时候,她的一切情绪都能得到平复,就像所有从身上抖落的碎屑都能有所着落。

妈妈问她要不要请导师吃吃饭,送送东西,或者找找从前的老师松动一下关系:“毕竟考博士都是直接跟导师申请,万一有这个老师的得意门生排着队呢,你不是白辛劳?而且,很多教授招博士生都想要男孩子吧?”

每次出门遛狗,妈妈总是自己牵着松狮,桑柔只能空着一双手跟在一边:“妈你懂得还真不少。”

“你读书的本事也不输别人,何苦吃亏在人情上。”

悬铃木巴掌一般大的叶子滤下早晨明晃晃的光斑,落在人行道上,落在松狮厚重的皮毛上,也落在妈妈的手臂上,桑柔伸手挽住那只布满光斑的手臂:“吃亏就吃亏吧,反正我也没想过一定要考上,就是找点事情做。”

妈妈抽回手臂,也不看她:“热死了,离我远点。倒也是,你要是真上了博士,是不是又一天天闲在家里,既有补助拿,又不忙,还要和我大眼瞪小眼,惹我心烦,考不上也好。”

虽说考不上也好,但是桑柔收到教授肯定答复的邮件告诉妈妈时,她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但很快又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好骄傲的,现在博士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桑柔冲着妈妈去厨房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而后很快把这个好消息同Joey分享:“这也许是快一年来最意外的好消息。因为经常去上课,也很郑重地同想要报考的老师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提出了报考申请,像个中学生一样事无巨细整理自己的全部资料,也许曾是N大医学系的学生给了我加分,也许是同你一起在北京做过的那些事情让老师觉得我有充分的理由转到这个专业。我极少向别人解释自己,你会发现外科大夫们总是不太善于做解释,可我却要拼命向他解释,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留给我。有点难,好在我完成了。”她没有告诉Joey的是,像写生平日记一样写申请材料时,她有多少次将他写下来的冲动,是他告诉过她,有很多疾病是医生解决不了的,有很多苦难不是因为经济、教育甚至政治,只因为人本身。可她忍住了,她把他藏到那些客观陈述的背后,这或许是一门玄学,仿佛只要对别人讲述了他,一切都会“嘭”的一声化为乌有。

教授接受了申请,桑柔仍旧上着静悄悄的夜班,补着零零碎碎不完整的觉,同时复习考试。因为是24小时药店,所以坐堂医师需要三班倒,桑柔选择了晚十点到早六点这个时段,因而再也没能看见购物中心施工,工地在深夜的探照灯和路灯包围下,像个庞大的怪物,用黑黝黝的身躯遮住了一大片夜空。如果不是药店门口恰好有彻夜执勤的警车,桑柔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进到什么奇怪的次元。

夜班其实是最清闲的时段,桑柔可以用来背书,背英语,也背专业课。但深夜有深夜的特别,手足无措来买验孕棒的女孩看上去似乎连二十岁也没有;发着高烧的老人拄着拐杖来买药,在药店门口犯了癫痫,桑柔手忙脚乱地叫了救护车,没想到在医院见过开膛破肚生离死别的自己竟然面对一个倒下去的病人慌了手脚;也有受了伤的人来买碘伏和绷带,桑柔判断了一下伤口索性帮他包扎,劝他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可他付了钱,站在药店门口印着“24h”的灯牌下抽了一根烟离开,警车里的警察睡眼惺忪地摇下车窗,一直注视他走远。

夜晚的人同白天的人,仿佛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她告诉Joey,自己在缓慢地做一些事情,做一些像他一样的事情,或者说想做一些像他一样的事情,也许她现在无法同他一样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去做什么拯救世界的梦,但是也许有一天,当她没有任何牵挂的时候,可以同他并肩作战,无论到了那个时候她是几岁,还能走动几步路。

有没有在发完邮件之后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的时候,是有的吧。整整一年,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有时夜深人静看着满药店的货架和玻璃陈列柜,她有将一切打碎,让警报响彻寂静街道的冲动,她想冲面前不存在的人大喊大叫,想问问他,究竟因为什么,能让你一整年都没有丁点音信,你是被软禁了,被限制自由了,还是真的变成了丧尸,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样才能知道你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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