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30

　　天蒙蒙亮, 周倚凡原本在做梦, 突如其来被手机铃声叫醒。

　　她勉勉强强抬起眼皮。

　　是小陈啊。

　　又闭上眼睛。

　　随即猛地重新睁开。

　　什么？是陈晁？！

　　她扑腾着起身, 太着急又把手机抛出去了，在被褥里翻了一阵才再度拿进手里。

　　等到按下接通键时，周倚凡头都晕了。

　　她有气无力道：“喂？”

　　陈晁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睡意，看样子是早就醒了：“吵醒你了吗？”

　　“嗯。”周倚凡毫不隐瞒。

　　“你打开窗户。”他说。

　　刚刚醒来的时候, 周倚凡几乎是说什么都照办的小孩，立刻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她看到陈晁。

　　周倚凡捂住嘴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瞌睡算是醒了。

　　“怎么回事？欸？怎么回事？”周倚凡用电话问他。

　　“我经纪人留了你哥哥的电话。”只消这一句，便什么都清楚了。

　　然后陈晁就上楼来了。

　　周倚凡睡觉时只穿了件oversize的白色上衣，这时候匆忙去开门。

　　陈晁进来，先小幅度挪动视线打量一圈室内。

　　“建旅馆基本上是为了市里来检查、或者其他出差的人。”周倚凡还是很讶异，“你怎么真的来了，都不怕这里是传销窝点之类的吗？”

　　她有过一点点期待他能说些浪漫的话。比如跟你一起传销也没关系。没想到陈晁直接回答：“我报备了的, 要是失踪会被找过来。”

　　周倚凡又坐回床边。

　　她拍拍身边，示意陈晁也坐。

　　他坐下, 静默了两秒，然后手臂环过她的腰身侧过头来。

　　周倚凡自然而然闭上眼睛。

　　他就要吻她的时候, 她倏然意识到什么，推了一把他。

　　“我先刷牙。”说着她就冲进了洗手间。

　　等她回来的时候，又像年纪大了的女性长辈一样滔滔不绝说些生活要道：“你知道吗？牙齿真的很重要，圈里很多人都去换了烤瓷牙。其实姚帅也建议过我换, 可惜我怕麻烦。但是我有用这个牙膏……”

　　他已经把她压下去吻她了。

　　亲吻过一轮后，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害羞，周倚凡脸已经微微泛红。

　　“你是不是只是单纯不想听我唠叨？”她问。

　　陈晁把她的前发轻轻掠过去, 正经地回答：“我非常喜欢。”

　　他的手滑进宽松的上衣，贴住她的脊背。她的呼吸微微卡膛。

　　结束后周倚凡又睡了一觉。

　　之后差不多上午的时候，她和陈晁一起去刚开门的烘焙店买了面包。陈晁戴着口罩和帽子，只在门口等她。

　　“公众人物真是有够辛苦啊。”周倚凡说。

　　她看到陈晁迟疑。

　　然后他拉开口罩说：“其实我不在意。”

　　周倚凡刚打开面包。

　　“是担心你觉得困扰。”他说。

　　周倚凡咬着面包反问：“我有什么好困扰的？”

　　陈晁权当她智商宕机。

　　两个人边走边去公园，并肩坐到长椅上。周倚凡把面包撕成小块小块地送进嘴里。她也喂给陈晁，他在这种时候没来由的懂事，一声不吭，只接受她的投喂。

　　“先吃点垫垫胃，”周倚凡说，“万一等会儿我爸把我们赶出来，我们就一起去吃火锅。”

　　陈晁默不作声良久。

　　他说：“令尊是怎样的人？”

　　周倚凡有些意外地望着他：“你居然不是直接用一个‘嗯’敷衍过去。”

　　“……”陈晁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周倚凡说。

　　“会少说点‘嗯’的。”陈晁明明没有表情，却在说这话时反倒显得诚恳。虽然明明只是面无表情。

　　周倚凡忽然叹了一口气。

　　陈晁不明所以，因而看向她。

　　然后就看到周倚凡怒气冲冲看着他说：“你稍微有点自觉吧！”

　　“什么？”

　　“不要随随便便就迷倒我！你不知道你多帅气多可爱吗？你这样让我更觉得你帅气可爱是什么意思？”周倚凡就好像出演小剧场一般谴责道，“也让我帅气可爱一下不行吗？”

　　陈晁停顿了一会儿。

　　“你帅气又可爱，”他波澜不惊地回复，“我觉得你可爱得要命。”

　　心脏好像遭遇地震般剧烈摇晃了一番。

　　周倚凡的剧场中场就结束。

　　-

　　在周倚凡的家门口，那面“拉面大王”的锦旗至今仍随风飘扬着，而周倚凡的父亲正手持擀面杖站在门口。

　　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沉重。

　　秋风萧瑟，就连恰好通过的行人都赶忙避让、纷纷绕道。

　　周倚凡最终还是走到了家门口。

　　“爸。”她喊出了这个称谓。

　　周倚凡她爸抱起手臂。

　　看这架势，周倚凡知道他能骂骂咧咧一整天。

　　背后的周婴也只敢老实巴交说了句“我上班了”就从回家的妹妹和父亲中间穿过。

　　终于，在秋日的悲鸣当中，周父横着眉毛开了口。

　　“你……”

　　就在他刚吐出一个字时，周倚凡迅速让道，介绍她身后的陈晁：“爸爸，这是我之前的导演、也得过很多奖很有名的演员——”

　　“你！”周父维持着原先的气势，厉声说完后半句，“今天家里吃火锅！”

　　然后转身回灶台后边了。

　　周倚凡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

　　爸爸原本绝对有很多难听的话要说。

　　周倚凡领着陈晁进了自己房间。

　　虽说是她的房间，但等她出去以后，就堆起了东西，有别人留宿也是住这里，渐渐与客房无异。

　　房间很小，天花板也很矮，进来的人一般都习惯坐在地上。

　　“你要不要看相册？”周倚凡问，“感觉我们好像高中同学一样。”

　　小时候的照片很少。

　　后来渐渐萌生了进娱乐圈的念头，才开始爱拍照了。

　　陈晁看到一张她笑得很漂亮的照片，于是多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时候？”

　　“啊。”周倚凡说，“十七岁的时候，你看这个，旁边这个是梅玲。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我好像就是那时候决心一定要当演员的呢。”

　　等差不多翻完，周倚凡随口问他说：“你呢？”

　　“嗯？”

　　“十七岁的时候——”

　　周倚凡在收拾自己落满灰尘的房间，因而完全没注意到陈晁脸色的惘然。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陈晁很快作答：“在想，要是能不做演员就好了。”

　　-

　　家人聚餐自然是在店里打烊后。

　　火锅冒着辛辣的热气。

　　涮火锅在秋日里是再合适不过的晚餐了。

　　周婴也下班回来了，周父则面色一如既往凝重地端坐着，周倚凡紧张兮兮地坐在另一边，陈晁倒是一脸局外人的镇定表情。

　　在外丝毫不懂规矩为何物的周婴，这时候也乖巧等待长辈说话。

　　“咳，”周父开口，第一句却是奔着陈晁去的，“我刚才用网络查了一下，小伙子你，演过不少作品呢……”

　　“您过奖了。”陈晁丝毫不怯场。

　　周父又说：“我很喜欢你演的那个《半山腰》。”

　　“我也看了那个！”周婴总算找到自己能插嘴的话题，“童话一样！是讲人不择手段取得顶端的故事吧！”

　　火锅咕咚咕咚煮着。

　　就在这时候，周父字句分明地否定说：“不。那是一个反乌托邦的故事。”

　　听到这句话时，陈晁不动声色地抬起了眼睛。

　　他认真看了一眼周倚凡的父亲。

　　看起来和别的中老年人没差别。

　　随着周父伸筷子，大家也开始吃起来。

　　然而周倚凡却没有动弹。

　　周婴以为她傻了，还拍了她一下：“赶紧吃啊，不然等会妈骂人了……”

　　周倚凡还是纹丝不动。

　　说着周母就端着最后的菜来坐下了。

　　“爸爸，妈妈。”周倚凡出声。

　　她艰难地下定了决心。

　　“我想换工作。”她说。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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