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可遗弃的彷徨-6

梁涣兮早已接受了蔺青梧对自己的放心和疏忽，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连自己什么时候放假都不知道。梁涣兮的心中只感到悲凉，可很快，又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眼看着蔺青梧很久不说话，他叹了口气，嘟哝道：“算了。”

又是这句“算了”，蔺青梧听得十分惭愧，想起自己在梁楚雨面前说的那些话，称梁涣兮对他而言如何珍贵，可事实呢？难怪梁涣兮会对他越来越疏远，他有责任，不单单指因为梁涣兮到了叛逆期，也不只因为白穗那个女孩。

“对不起。”蔺青梧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挽回这样的境地，心中既着急又无措。他想了想，说：“那吃完以后，我们出去逛一逛吧。给你买几件新衣服，快过年了。”

听罢，梁涣兮只觉得蔺青梧天真，竟然企图用物质来收买和弥补。他淡漠地回答：“不用，我穿校服就好。”

“还是去吧。”蔺青梧看他仍生气，坚持道，“既然已经放假，就别穿校服了。”

他说这话时，眼中透着积极和请求，好像希望梁涣兮能给他一个机会。梁涣兮很想就这么晾着蔺青梧，好让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多过分，但又不忍心，于是点头答应了。

转眼，梁涣兮来到蔺青梧的身边已有十年。在这十年里，蔺青梧自以为尽了身为人父的责任，然而他这两天突然想明白，其实自己做的很少。他犯了天底下不少父母犯的错误，认为只要给足孩子物质上的条件就行，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想的是如何努力工作赚钱，而其余的时间，他想的是怎样和沈东阳相处。

这一切，难怪可以怪梁涣兮太懂事，凡事都不需要他操心吗？

蔺青梧为此忧心忡忡——倘若梁涣兮什么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只需要提供物质条件，那么倘若有朝一日，梁涣兮连物质都不再需要他提供呢？到那个时候，梁涣兮是否就会离开了？

吃过饭，蔺青梧结了账，和梁涣兮离开烤肉店。

他打算按照和梁涣兮说好的那样，给梁涣兮买几件过年的新衣服。可是快走到电梯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想往童装区走，不由得尴尬地退了回来。

“你想买什么牌子的衣服？”蔺青梧问，“运动类的？休闲类的？”

梁涣兮无所谓地耸肩，说：“随便吧。”

蔺青梧从很早开始，就会每个月给足梁涣兮生活费和零用钱，因为他相信梁涣兮会自己有计划地使用那些钱。所以，这些年来，无论是衣服鞋袜还是学习用品，全是梁涣兮自己包办，他基本不问蔺青梧的意见，蔺青梧也相信他的选择。

可是最初的蔺青梧绝对不会想到，让梁涣兮太早独立，会让现如今的自己陷入困境。

“去F.R.吧。我的衣服基本都在那里买。”梁涣兮看他没主意，说道。

蔺青梧看向位于中庭对面的日系服装大卖场，惊讶道：“你在F.R.买衣服？”

“嗯，便宜，穿着也舒服。很多学生在那里买。”梁涣兮说着，已经往对面走。

蔺青梧连忙跟上，俄顷，他忍不住笑道：“你现在已经和我在同一家店买衣服了。”

梁涣兮不以为意地努了一下嘴巴，说：“这有什么奇怪？”

闻言，蔺青梧惊讶地看他，说：“不奇怪吗？我比你大将近二十岁。”

“那又怎么样？我和你差不多高，总不可能还穿童装吧？童装店里早没有我的尺码了。”梁涣兮理所当然地回答。

走进大卖场前，蔺青梧不由得停下脚步。

梁涣兮疑惑地回头。

确实，蔺青梧恍过神来，梁涣兮已经快和他一样高。大卖场内的灯光明亮，身材高挑的梁涣兮被照得仿佛变淡了一些，也亮了一些。由于青春期快速发育的缘故，梁涣兮很瘦，肢体看来格外修长。梁涣兮早就不是那个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依恋在他怀中的小男孩儿，早就不是了。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想到和自己孩子买同一家店的成人装，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蔺青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你很年轻，在这里买衣服有什么奇怪？想买老年装，这儿还没有咧。”梁涣兮一边说，一边开始在男装区闲逛。

蔺青梧闻之错愕，随即白了他一眼，说：“我要买老年装，起码还等三四十年吧？”

“那不就行了？”梁涣兮从货架上取下一件水洗平纹的棉质衬衫，比在蔺青梧的身上。

蔺青梧躲开，说：“今天是给你买衣服。”

“你不买吗？过年的新衣服。”梁涣兮问。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过年买什么新衣服？”他觉得好笑，说，“我看这衬衫挺合适的，你试穿看看？其实，衬衫这类衣服，未必等着过年才穿。”

梁涣兮点头，把衬衫放进购物的篮子里。

这时，蔺青梧发现一旁的促销海报上写着两件八五折，叫住往前走的梁涣兮，说：“要不要再挑一件？趁着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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