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僵持,外间士兵匆匆来报,“羯人,羯人杀进来了!”
兄弟两个脸色皆是一变,互相对视一眼,萧岐按住剑的手微微发抖。
萧岭道:“王爷,何事都先放下。”
萧岐还在犹豫,外间的士兵跪在地上,疾声催促:“将军,将军,请速速前往宣辉门,麒麟军和京北、京西指挥营,已然,已然顶不住了。”
仲楚看出萧岐的动摇,他道:“王爷,莫要心软了!”
萧岭闻言,神情一凛,道:“仲先生为王爷出谋划策这些年,也该知道王爷能分得清公私。”
其实,他这话是说给萧岐听的,相对仲楚,他可是被齐王叫了二十年的兄长,萧岭能拿捏的住他的性格。
果然,萧岐松开了拔剑的手,萧岭抱一抱拳,随那些士兵而去。其他的护卫将谢氏匆匆送回后院。
萧岐垂手立在灯火摇曳的厅堂,耳边满是被夜风带来的金戈铁马之声。
此时,有一名老内监撩着衣袍,满脸惊慌来传话,“王爷,你竟在这里,叫老身好找,快进宫。陛下急召!”
萧岐豁然抬头,仲楚喃喃道:“想必是要弃城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会想到,大雍朝居然会出天子漏液出逃的事。
可权臣相斗,君王不治天下,却善制衡,将人视作棋子,也难怪会有此一遭。
萧岐向仲楚嘱咐:“需得早做打算,你回去,让王妃等即刻离开洛阳。”
“另外,”萧岐捏紧了拳头,深深看了一眼后院,低声道:“我不放心辅国公。”
仲楚颔首,拔出了短剑,短促而有力,“明白。”
皇宫内乱成一片,宫中豢养的成千上万名宫女太监纷纷卷包逃窜,一时间如热柴上烧开的滚粥,炸开了锅。
“这,这成何体统!”那领着萧岐回宫的老内监眼睛都已经急红了,回头打量了一眼萧岐,很怕他也转头逃了。
好在萧岐没有逃,跟着他到了东观。
东观由御林军团团围住,相对于外间的狼藉,此间静谧,落针可闻。
萧岐思绪万千,心中也是烦躁纷乱,也不知家中现在如何。
但皇帝的咳嗽声从屏风后传出来,他又聚精会神,应付眼前境况。
皇帝佝偻着背脊,由方才那名老内监搀扶,缓缓踱出,除了他二人,还有年少的雍王。
“齐王…”皇帝刚开口。
萧岐已经放下佩剑,跪在地上,因为他明白,这是要托孤了。
屋外火光窜了起来,厮杀声愈来愈近,屋中几个执灯的宫女和太监面上虽无大动静,但仔细一看,手都在瑟瑟发抖。
连雍王找了一个梁柱靠着,唯独皇帝还算平静,他给了老内监一个眼神,后者从袖中拿出一个用牛皮纸卷好的黄色卷轴和一枚玉玺,郑重交给萧岐。
“这…”萧岐双手举着,不敢抬头,他舔了舔因紧张而干裂的嘴唇,“陛下,我难当此任。”
皇帝道:“储君朕已经立好。”他看了看缩在墙角的雍王,“雍王不成器,故而朕想命你为摄政王,辅佐…”
话音未落,一道短箭从外射进来,箭头从心口突出,对准一个小黄门贯身而过,登时毙命。
屋中的四个太监和宫女刷地蹲在地上,低声哀哭起来。
雍王叫喊出声,被那刀剑碰撞的声音下的屁滚尿流,他贴着梁柱慢慢下滑,最后揪住皇帝的衣角,求道:“父皇,父皇,儿臣,儿臣不想当皇帝,儿臣只想活命,您就放儿臣走吧。”
皇帝抬手揉了一把雍王的头,并没有显生气,反倒生出了些许慈爱,仿佛早就知道长子是这样一个无用的人。
但又有何法子,为今之计,除了这个阿斗,还有谁能继承大统呢?
皇帝看着萧岐,捕捉到了一丝神色,他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说:“你在想,陛下果然狡猾,兵权给了萧岭,摄政王却让你来做,你们是兄弟,若亲厚能相互扶持,若离心也能相互牵制,总归收益的是新帝,对不对?”
“臣,”萧岐按住那些念头,违心道:“臣不敢。”
“你敢,怎么不敢?”皇帝转身慢慢坐回那张他躺了罗汉床上,对外面的形势全然不顾,不徐不急地说:“你想做番大事业,朕看在眼里,并如今朕给你机会,你要牢牢抓住。”
“至于,萧岭,”皇帝摸摸胡须,他说:“此人是诈伪之人,并不可靠。”
皇帝给他定了性,萧岐便更加明白了。
这时外间传来吼声:“陛下,羯人要攻进来了,请速速离宫!”
雍王听到这句,蹭地站起来,带着几丝急切,求道:“父皇,走吧,走吧!”
皇帝气定神闲,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微微点头,他身旁的老内监叹了口气,“雍王殿下且先去,后门已经备了一艘小船。”
雍王听完,毫不迟疑,向皇帝磕了三个头,旋风一般跑掉了。
萧岐抿着唇,要扶皇帝起来,他摆摆手,“你走吧。”
萧岐一愣,“怎地?陛下不走吗?”
皇帝道:“朕病入膏肓,托孤遗旨已经下了,还需如此折腾吗?”
门外厮杀声愈演愈烈,纵然是萧岐再镇静,此时也止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
皇帝见状,拉过萧岐的手,压低了声音,他说:“圣旨上还有一句,若雍王不成,齐王可代之。”
萧岐眸光一顿,还未作何反应,已经被几个内监簇拥着退出了后门。
萧岐一首托着圣旨,一手托着玉玺,与雍王坐在船上。
泛舟太液池,原是何等雅事。
而此刻,一叶孤舟飘于水中,身后的东观被火舌吞没,皇帝萧铉定然身死,雍王伏在船头嚎啕大哭。
萧岐背负万里江山,倍感沉痛,但还来不及感伤,数根短箭带着劲道,如雨般砸来,驾船的内监已经坠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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