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鱼刺

爱的种子埋在少时的那场国画比赛，不知何时起渐渐萌芽。

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在小摊前再次遇到霍叙冬，是一件令古瑭极为惊喜的事。更别提两个月后，两人升到同个高中，分到同个班级。

那段时间对于古瑭而言或许是幸福的，但于霍叙冬，却是孤独面对父母双亡的人生拐点。

起初一年，两人相处得并不融洽，霍叙冬阴鸷冷漠，古瑭只能一味追逐他的脚步。刚开始，他只以为霍叙冬突逢变故，加之贫穷带来的自尊心So挫，才不愿搭理他。等后来发现问题时，才知道他独自一人，真正想掩藏些什么。

直到今天，古瑭也无法确定，掩藏在霍叙冬心中的阴暗面到底是天生，还是后天yo发。甚至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否构成一种心理疾病。

初见端倪时，是在高一的下学期，向来不迟到的霍叙冬竟然错过了早读。一节课，两节课……空桌子上的试卷越堆越多，老师不耐烦地追问下，古瑭才意识到，他旷课了。

当时他还不知道，那天是霍叙冬父亲的忌r。

一个没钱的高中生能跑去哪呢，古瑭请了半天假，跑出学校，将霍叙冬平r的活动区域都翻找一遍，最后在一堆烂尾房中找到了他。

刚下过雨，空气中都是钢筋水泥的味道，因这片工地荒了许久，沙地里已经有短茬的草冒出来，毛茸茸的，一片neng绿。

四面透风的楼架里，水泥板还在滴答着水，霍叙冬蹲在地上，背对着他，双手一下下地用力，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他几步跑去，喘着粗气冲到霍叙冬面前，下一秒，地上惨不忍睹的血腥便令他眼前一黑，腿软着差点没晕过去。

霍叙冬在虐杀一只鸟。

古瑭瞳孔震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上肢解分离的残忍动作，机械麻木，似乎连耳朵也听不到了。

“叙冬……”他忍不住轻唤了声。

霍叙冬这才停手，像台生锈的机QI看了看手上的血，又看向古瑭：“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本以为会看到凶狠残暴的眼神，古瑭紧紧攥住手指，待视线相触时，却只看到霍叙冬失焦的瞳孔，黯淡无光，没有任何q绪沾染。他蹲下身，霍叙冬看他的视线也跟下移，几秒钟后，便也不看他了，继续贯注手上的动作。

古瑭的太阳xu突突直跳，冷静半晌，才深吸一ko气，勉强用平稳的语气问：“为什么这么对待这只鸟？”

霍叙冬的手顿了顿，呆滞地思考起来：“它太自由了，它凭什么这么自由……”

他手上动作随言语变本加厉，令画面更加不堪，古瑭拧着眉，强ya下住胃里翻涌出来的恶心，细一辨认，才发现这只是他们当初在这里救下的小鸟。

伐林造楼，导致这一带许多鸟儿无家可归，只能把窝搭在钢筋水泥里。那天，他们在捕猎者手里救下这只鸟，喂了点ko粮将Yang着，小鸟很亲人，常常摊开翅膀轻啄它们的手指，r复一r，本以为Yang出点感q，却在某天夜里偷偷飞离了。

那只鸟头上有一搓形状奇特的红毛，古瑭不会记错，但他不过也只是个半big孩子，此刻不由慌神害怕，全身发抖着，不是怕霍叙冬会伤害他，而是怕霍叙冬会被big人发现，被当做怪物抓起来。

他只能凭着本能去解决这件事，顺着霍叙冬的思路，颤声问：“所以，你是在惩罚它吗？”

“不，”霍叙冬低头翻了翻那滩烂泥般的东西，“我只是在寻找它自由的理由……它不告而别，他们总是不告而别……我在它心里找找有没有挂念我的位置……今天我看到它又飞回来了，我本想给它装上脚链，但它总是扑腾着翅膀反抗，于是我就掐住了它……。”

古瑭闭了闭眼，深吸一ko气，把语气放得更温柔些：“没事的叙冬，今天只是场意外，以后你不会再这么做了对不对？”

霍叙冬与他对视，愣愣道：“为什么不会。”

古瑭听得背后冒汗，手指纠缠着衣摆，试图作出解释：“因为它会感觉到疼，它很ton苦，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不道德，”霍叙冬问他，“什么是道德？……是能让他们不离开我的东西吗？”

“叙冬……”古瑭顿时心慌地想哭，眼睛红红的，簇地淌下一行泪，“如果你做了不道德的事，别人会感到害怕。”

霍叙冬的眼神似乎有丝闪动：“所以你也在害怕吗？”他抬手抹去古瑭的泪，可他满手血迹，越擦越脏，越脏就越拼命地擦，到最后，那血就像是从古瑭眼角流下来似的。

他的心猛然一跳，像搁浅的鱼重回海里，终于bigko着呼吸。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你别哭了，我听你的话就是，你jao我，jao我可以做什么，不做什么，我就不会再做不道德的事了。”

自那天起，古瑭天天拿着本《道德经》在霍叙冬耳边念叨，即使经书晦涩难懂，常常不解其意，他还是照本宣科地念给霍叙冬听，像个小和尚念经似的。

也不知这本经书是否真有奇效，后来，霍叙冬就真的再未做过出格的事，因怕着古瑭伤心，甚至成了另一个极端，道德洁p。

这就样，掩藏在霍叙冬心底的阴暗面被迅速纠正了，古瑭将它理解为短暂的悖德人格倾向，霍叙冬只是So了刺j，游走边缘，构不成真正的人格障碍。就像“语义饱和”，看久了一个字便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也许霍叙冬只是咀嚼“道德”久了，钻进了死胡同，才会一时间me不清它的han义。

当初他真是这样天真认为的，直到他再次在电脑里看到赵孟阳的照片，看到那些残忍非人的伤ko，血腥暴戾的画面，都由霍叙冬一手造成。他才意识到，那些阴暗面从未消失，只是由霍叙冬后天构成的“道德标准”一直牢牢束缚着。

如果他回头留意，会发现很多蛛丝马迹，例如重逢后，霍叙冬几次掐住他脖颈的手，到后来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故意zuang出深可见骨的伤ko，将它撕裂，任由其腐烂，只为博得他源源不断的同q。这些偏执，其实都是不正常的。

——

许翊舟听完这故事久久不语，只呆愣地看着古瑭进食，碗里的粥快凉了，还是慢tuntun地小ko啜饮，菜和鱼ro也没动几筷子，看上去似乎胃ko缺缺。

“是饭菜不和你胃ko吗？”他问。

两人的相处时间不多，但许翊舟依稀记得上次一起跑长途时，霍叙冬经常点这几道菜，应该都是古瑭爱吃的。

古瑭不好意思地笑笑，用筷子拨下片鱼ro，塞进嘴里：“不，是我喜欢的。”他胡乱塞了个借ko，“可能是最近嘴里比较淡，鱼有些咸了。”

“我去帮你倒杯水。”许翊舟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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