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青打开门，半梦半醒般走了出去，经过偏房、假山、big树。树下有个人影靠坐着，鼾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梅青不紧不慢地从他的身边经过，那ko水井就在她眼前。

水井和白天时看到的一样，仍张着一张黑黢黢的big嘴，随时准备着tun噬猎物。井里似有什么东西幽幽地冒了出来，被夜风送进梅青的耳朵里，像是一种隐秘的呼唤，引yo着她上前。梅青走到井旁，向里面张望。月光适时地照下来，又被井水温柔地弹回，她才发现这ko井的井壁不是光滑的，而是凹凸不平，人也许可以顺着这些凹坑和凸起向下攀爬一段距离。

梅青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她踩着一块凸起，扶着井沿钻了进去。井壁一下子包裹住了她，像黑s的茧房，又像一道屏障，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梅青突然感到久违的轻松和安定，她闭上眼睛，享So这宁静的一刻。等她睁开眼，看见井底一向平静的水面竟轻微地dang漾着，一轮明月被搅碎，又渐渐复原，最后竟慢慢地幻化出一张女人的脸。

那不是梅青的脸，也不属于她认识的任何一人，她曾见过一次，在小泉庄的河里。直觉告诉她，那是母亲的脸。尽管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并不记得母亲的长相，但那样亲切的面容，除了母亲还会有谁？

母亲正在井底微笑着，轻轻地向梅青招了招手。她一句话也没有，可这些已经足够。

梅青脸上也浮现出同样的微笑，她阖上眼，缓缓松开了手。

（十七）

天半明半昧时，梅蓝一瘸一拐地回来了。y包在她怀中，黄纸破了，y材撒了很多，被梅蓝一路捧着回来。周妈妈急得一宿没睡，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去。许虎站在她身后，伸长了脖子瞧。

梅蓝身上很脏，胳膊肘破了两个don，像是磨的，皮也破了，殷红的ro和着血露在外面。周妈妈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是走路上摔的，摔得不轻，现在只想好好休息。许虎好像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梅蓝从他身旁走过，顿了一顿，似乎有话yu言又止。

此时跟随许虎出来的兄弟已经离开了两个。恐惧往往都是在犹疑中zhi生的，更何况面对的是战争与死亡。许虎不怪他们，他现在只想尽早赶路，早一点到湖南。路上遇见梅蓝二人，已经耽误了好几天。

梅蓝一觉睡到了黄昏，但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了一场婚礼，梦见一个女人穿着婚服，被一群人撕扯推搡着，一只手拎着鹤头拐杖，冲着她的腿窝打下去，她扑通一下跪倒，又一只big手抓住她的头往下摁，一下，两下，三下，女人的头结结实实地磕到地上，可跪在她身旁的，分明是一具穿着婚服的骷髅。女人被挤在狂欢的人群中，一声不吭，直到最后被扔进棺材里。混乱中，梅蓝看见了她的脸，很像梅青，但更像她自己。

梅蓝在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悠悠转醒。醒来发现手肘处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周妈妈正跪在后土娘娘像面前，许虎等人不知去了哪里。

梅蓝慢腾腾地爬起来，也跟着跪下。后土娘娘像塌了半边，另外半边还直挺挺的，脸只剩下一半，就显得剩下的那只眼睛格外明锐，像光柱能刺破云雾，看穿内心。梅蓝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她低下头，心中虔诚地默念。周妈妈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胡话。”

“是吗？”梅蓝一惊，“我都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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