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聂许对清诚的讥讽毫不为意，依旧温和的笑着，说：“你个见过秦令财了吧？秦令财已经变成恶鬼了吧？恶鬼的怨气是具有传染性的，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最终不可收拾，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可预测的未来，我们必须现在，在怨气的源头截断他！”

清诚摇了摇头，不同意聂许的见解，说：“秦令财只是个案，我想，他变成恶鬼，怨气并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缺少家庭和爱的羁绊。如果他有家庭，有所爱的人，他会舍不得，也不敢轻易去死。”

“即便有家庭，怨气当时不发泄，也会慢慢在心中积累，积累到庞大无可抑制时，终究会挣断家庭的羁绊，依旧会堕落为恶鬼。”聂许摇了摇头说：“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恶鬼必然会越来越多，我们必然会再度重复历史一治一乱的循环，唯一不一样的是，现在我们有毁灭这个世界的武器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的云，声音有些痛苦：“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这就是历史的最后一次循环了。可悲的是，一治一乱的循环就清清楚楚摆在历史中，你们还总觉得我们自己可以不受这个循环的约束，却又不愿意为挣脱这个循环为出那怕一丝的努力。”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不是我们杞人忧天，是你们……你们太怯懦了！你们心里明明知道这将会是历史的必然结果，却不敢正视他。因为一正视他，你们就会觉得自己负有责任，必须负起改变这个历史的必然结果的责任，而你们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所以就假装看不见这个结果。”

“不一样的。”清诚摇了摇头说：“历史中的乱，是因为人们活不下去了，我们这个时代，人们都可以活下去，最苦的人也不会吃不饱饭的。”

“秦令财不是活不下去，是不愿意活。当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不是活不下去，是不愿意活！”聂许的声音有些重了，随着他的话，一种强大的威势压迫向青修三个的灵魂。

小珏觉得自己有些被聂许说动了，他对于原来的想法有些松动了，无法再坚定的反对古门。

“你们的那个‘再使风俗淳’的计划真的能够消泯怨气吗？”小珏问。

“不知道啊。”聂许摇了摇头说：“但我们总要试一试。”

六

“一直听你们说这个计划，但是我们不太了解这个计划，你能给我们详细说一说吗？”小珏又问。

“你们要愿意听，我当然愿意说。”聂许笑了笑，想了一想，说：“现在的法律条文越来越繁细，对人的行为的规定也越来越细微。这个怨气滋生之后，必然的结果。也算是这个社会集体为了应对怨气滋生，自然而然生出的一种方法，但是这个方法太粗疏。而且，对于人来说，并没有意识到，立法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消泯怨气，所以，法律，只停留在物质世界的管理上，并不能去管理人的精神世界。”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笑了笑，加重语气说：

“再使风俗淳，也类似于一种立法吧，立一种对于人的精神进行管理的法律。”

“对人的精神进行管理？”小珏不明白，接着问道。

清诚和青修听了这段话，结合古门所做的事情，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由的有些发寒。

聂许没有回答小珏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觉得秦令财怨气的根源是什么？”

“他被四海财源公司欺负了，他感觉不公平。”小珏回答。

“假如，他觉得四海财源所做的事，是符合情理的事，是正常的事，他还会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吗？假如他思想中没有‘公平’这个概念，假如他不追求‘公平’，他还会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吗？还会有怨气吗？”聂许问。

“不追求公平？把被欺负当成理所当然？”小珏不知道聂许所表达的真的是这个意思？还是自己理解错了？

聂许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又重复解释说：“这个世界的领导者，太强调‘平等’了，他们让大家相信这个世界是‘平等’的。但事实是，‘平等’只是他们心中的一个理想。在现实世界是根本不存在的。普通人以为自己真的生活在一个平等的世界，所以遭遇了不平等，便觉得被欺负了，便会怨气大生。但如果没有平等这个概念，被欺负也以为是理所当然，自然也就没有怨气。”

“所以，你让须达拏传播甘心于受苦受难的思想，就是为了消泯人们心中‘平等’的思想？”清诚已经猜到他的答案了，但听他再次说起来，还是感到心寒。

“这只是计划的一个方面。”聂许说：“再使风俗淳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像繁琐的法律条样，约束着人的精神。一切会产生怨气的思想，都将被人们遗忘。”聂许接着解释，想了想，又更细致的解释道：

“人的思想，必须与人的地位相符合，有什么社会地位的人，就只能有什么思想。”

七

“为人的思想立法？你们能做到吗？”清诚嘲讽的笑了笑，问。

“这并不难。”聂许看着清诚，春风似的笑了笑：“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这种忠君的思想，在过去的几千年里，被人刻入骨髓一般，认为是正确的。《赵氏孤儿》这种忠仆的思想，到现在还在被传唱。这种思想已然统治过我们祖先的精神，而且长达数千年，现在，只是将我们的精神，回归到那种思想的统治下，并不难。”

青修嘲笑的：“你是想把现在的社会复辟回封建王朝？”

聂许摇了摇头，说：“不一样的。”他想了想，又解释道：“古人推行传统的思想的目地，是为了维护上位者的利益，我们计划回归传统思想的目的，是为了消泯下等人的怨气。你们能明白吗？”

清诚冷笑了一下，说：“我不想明白。”

聂许不以为忤，又解释道：“上下尊卑的思想，是能让人类社会达到最有秩序的状态的。我们的先辈本来能够达到这种社会状态的，但是他们目的是为了维护上位者的利益，所以失败了。我们是为了消泯下等人的怨气。”他抬起头，想着，说：

“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状态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下等人除了衣食住行的基本须求之外的财富，下等人得到了这些财富，会认为是上位者的赐予，而心存感激，没有得到这些财富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不会心怀怨气。而不会像现在这种病态心理，每个人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财富都属于自己，自己努力便能够得到，也应该得到，得不到，便心怀怨气。”

小珏此时大概听明白聂许说的意思了，但又有些不敢相信聂许所说的话竟然是自己所明白的那个意思！他问：“你们是准备让人们变成奴隶，而且是忠心耿耿的奴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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