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夜幕低垂, 影子拉扯出一排排灯光的距离，久违的，校园里如此安静, 连平时最火热的训练场此刻也空空如也，各个楼门紧闭, 伫立在一旁的警戒灯忽闪忽闪, 以寻找每一个不速之客。

有人在给父母打电话，相互安慰, 有人默默收拾行囊, 与室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深夜的房间无人关灯, 每个楼层的窗户里都能映出同样晕黄的颜色。

这是个很特别的夜晚，每个人各怀心事, 难以入眠。

邵平扬扯过毛巾, 推门走出来，浴室的热气氤氲，经外面冷空气一激，在镜子上留下朦胧的痕迹。

他没有吹头发的习惯，被水完全打湿的金发凌乱地披散，几个水滴顺着脖颈流下，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颚，流入若隐若现的白色领口里。

光脑闪闪发亮, 提醒着有人来消息, 他垂眸, 随意擦了几下头发, 双腿一抬, 坐到凳子上。

Alpha学院的总负责人交给了陈橘，下发通知的任务交给了他，他刚打完几个文件，前面几个联系通知全是老师群里不断的消息，手再往下滑，看清昵称的时候，他一顿。

父亲：参加比赛，不要出岔子，前线我会到场。

邵霄与他联络的次数实在寥寥，一年也不过几次，所以此刻的消息就显得尤为特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在他看完整句话之后，视野里的光屏忽地变了颜色，白色光球晃然闪出，圆滚滚的，看着小巧可爱，语音语调确实万分冰冷的系统音。

邵平扬的眸色一瞬沉下去。

【宿主，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他没说话，平静的抬眸，目光冰冷，眼底除了有几分嘲讽之意，再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他嘲弄的想，从系统口中，会有什么好消息。

这么多年，它与邵霄一样，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要出现，前者是利用，后者是要求，反正都是在他身上有利可图，谈何谁更好。

静了几秒，圆团子撒娇般的打了个滚，虚拟脸颊变出一个颜文字。

【好吧好吧，既然宿主你不选的话，我就先说坏消息了。】

它的机械声音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

【叮，有任务发布，此次任务为取得极袭战争胜利，任务难度指数为SSS级，介于任务难度过大，温馨提示，请注意身边人。】

邵平扬坐在凳子上，静静听着，听到SSS几个字眼的时候他的眼中产生了一丝波澜，但如滴水入海，迅速恢复平静。

他不意外，从上次任务结束开始，系统的bug越来越明显，而且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系统对他的约束力越来越小，有一点可以说明，就是小说情节快到头了。

按照常理来说，小说迎来结局，自然而然，故事中的主角便不再受情节约束。

【坏消息过后就是好消息啦。】

系统突然发出几声庆祝音，有点类似于飞艇的喇叭连响了几次。

【这次任务结束，宿主的任务完成度将达至百分之百，也就是说——】

【宿主你可以真正离开这个世界回家啦，恭喜！！！】

“回家？”

这个听起来陌生而又熟悉的词在脑袋里只停留了一秒，下一秒，便随着主人一瞬站起来的动作消失殆尽。

桌面上的杯子差点被扫到地上，邵平扬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望它：“等等，你的意思是战争结束后我就会被传送回去。”

【是的哦，宿主，你也不用这么……】

他怔了片刻，脑袋中一瞬流转了无数了思绪，而后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陈橘会怎么样。

他如果离开，她会如何。

在起身的瞬间，邵平扬的脑中只想到了这一句话。

家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已经过于遥远了，车水马龙，精彩万分，即使是那些看来极其美好的景象也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消散得一干二净，对于曾经那个世界，他努力回想，大脑捕捉到的也只是模糊一片。

所以，他早已不将那里当成是家，因为，珍视的人与事，它们都成了封存过，到最后从来都留不住的空荡。

而对于这个世界，他亦如此。

曾几何时，处于两界之间的无归属感，快要将他撕裂，他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在无数个未知的前方，做着不明白的事，他活得如此糊涂，直到遇见了陈橘。

太久太久的游荡，已经让他的情感变得封闭，让他变得偏激，让他变得很难赋予别人信任，让他麻木的活着。

他说不清自己对陈橘到底是什么感情。

喜欢太浅，爱又过深，羁绊未止，陪伴在身，像是一节打了死扣的麻绳，又难缠又难解，将双方不顾一切的系到一起，而打结的那个人，是陈橘。

所以，当灯火亮起，当门推开，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进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一定是她。

可他刚找到归属感，而现在系统却跟他说要带他走？

早干什么了。

明明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如顿刀般一下一下在心上不断割裂，但邵平扬的语气却平静得过了头：“系统，我问你一个问题。”

【在的，宿主。】

邵平扬的声音不自觉绷紧，最后一个字敛住了所有波动：“如果任务完成之后没及时走会怎么样。”

他巧妙地把离开换了个词。

【会强制抹杀哦，这是规定，况且就算系统不进行抹杀，届时失去了壳保护的你也会被世界意识检测到，这比抹杀更严重，灵魂消散。】

系统轻松地回答，可说来的话却比任何寒冰都要让人感到冷意。

邵平扬轻笑了一声：“好，我知道了，谢谢。”

白色圆圈渐渐失去踪影，房间缓缓恢复宁静，夜色消无声息，墨色更深，几处光景随着外面景象的变动照进来，落在他身上，遮去了他下颚一半的阴影，他一动不动，身影快要没入这浓烈的暮色之中。

倏地，窗外传来几声动静，很轻，像是小猫转过草丛的窸窣声，他刚开始没有理会，但那声音越来越大，并且十分有节奏，三重一轻。

有一种愤怒是我生气的时候别来惹我。

程度与每月一次的情绪波动差不多。

邵平扬拧着眉，沉下的神色与暗下的眸光一般，他几乎是瞬间转头，刚要骂人，回头就见到心惊一幕。

只见陈橘单手勾着楼上的沿角，半个身体掉挂在窗外，由于手臂的用力，几根青筋十分明显，衣角随风翻起，腰间的马甲线若隐若现，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一晃一晃，差点把邵平扬的心也一起跟着晃没了。

她伸出闲着的那条胳膊，向下指了指。

几乎是看到的瞬间，他快步走到窗边，把滑锁拉开，女生身姿敏捷得像是只野猫，单手一个借力，撑在窗户沿上跳进来，轻巧得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邵平扬胆战心惊地看了她一圈，看胳膊腿都是完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他瞪着双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是四楼。”

你还要不要命了。

陈橘捋着变乱的衣角，点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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