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药方
梁含笑反问:“腥物?”
杜大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比如割肉做药引,再比如,以血入药。”
梁含笑没有回答,杜大夫又道:“我在用药的时候,就察觉出药中有一股血腥气,之前我并没有多想,但是刚刚我看你的脉,气血亏空得过于厉害。而且之前,你还不愿意对我们透露与药方有关的任何事情,所以我想,你是不是用你自己的血做了引子?”
在久久的沉默之后,梁含笑才缓慢点头,应下了一个音,“嗯。”
杜大夫原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听到他坦然承认时,仍忍不住震惊着又问:“那么多的药,都是用了你的血?”
梁含笑道:“我中了一种毒,多年来根治不去,但是阴差阳错,我身上的毒,刚好是藜艾的克星。我知道仅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救不来这么多人,可是我尽量减少着剂量,想着这样一来,能救多少是多少。”
杜大夫问:“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梁含笑摇头,“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解药的具体配方,我尤其不敢对我亲近的人提起这些。”他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疲倦地说:“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在我的两位师叔来顶替我之前,我不能让事情恶化下去。”
杜大夫替他着急,“可你日日取血,即便是神丹妙药,也无法在短期内弥补你的亏空,你自己也是医者,该当明白这个道理。”
“道理我自然懂,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脚了。”梁含笑打起精神来坐好,冲他淡淡一笑,“所以有劳杜大夫,不光要替我守住这件事,还要给我开一副调理气血的方子。拜托了。”
“我知道了。”杜大夫对他郑重一揖,转身离去。
天昏夜沉,外面“哧哧”地刮起了风,不多时,梁含笑听到外面好似有脚步声传来。他以为是杜大夫给他带着药方和药来了,谁知刚一开门,便听到白逸行笑了一声:“哟,知道我会来?与我这么心有灵犀?”
梁含笑一时愣住,脱口就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外面好好地待着吗?”
白逸行道:“你不是说了吗?正常的接触,并不会感染上藜艾的毒,所以我就趁着天黑夜昏,悄悄地从城墙上翻过来了。你放心,我这次带了好几天的干粮和水,可以多陪你几日。”
梁含笑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怎么了?”白逸行捏捏他的脸,“这么多天不见,如今看到我怎么会是这种神情?你莫不是背着我金屋藏娇?”
“单有你一个就已经够让我费心的了,我哪里还有时间金屋藏娇?”梁含笑哭笑不得,转身先往里间走,赶紧把桌上的空心银针藏好。
白逸行关上了门跟着过来,从后面搂住他,亲了一下他的侧颈,然后问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费心了?我明明是处处让你省心,梁大夫这话可真是冤枉人。我不服,我要告状。”
梁含笑睨他一眼,“我千叮万嘱让你离这里远一些,你听了吗?这还不叫我费心?”
白逸行将他抱起,直接往床的方向走,一面说道:“太想了,忍不住。”
“先不要。”梁含笑紧张地握住他的腕,强忍着疲弱的身体,竭力用正常的语气对他道:“我怕随时会来人,被撞见了不好。”
“谁舍得这个时候要你?我就是想抱着你睡一晚,这几天夜夜孤枕,有些不习惯。”白逸行借着烛火仔细打量他的脸,不悦道:“瘦了好些,脸色也不好看,是不是这些时日太累了?”
梁含笑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是啊,从没一口气治过这么多人。”
白逸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累了就先休息,一觉醒来,都会有转机的。”
他一来,梁含笑浮于周身的冰冷铠甲就瞬间瓦解。
白逸行把他揉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像哄孩子般的对他道:“睡吧,我们笑笑最听话了。”
梁含笑闷声“嗯”了一下,白逸行又道:“从没有哪一刻,让我这么希望东里系赶紧过来。”
“他来了也不一定有用。”梁含笑稍稍抬起头,看着他突兀的喉结,说道:“他们这一系虽然以解毒为己任,见识得更多,但不一定能马上配出新的解药。我之前听师父说过,但凡经历浩大的疫病,都是在死亡人数近乎一半时,才能勉强摸索出救治的药方。藜艾的毒虽然会存在其他的克星,但是短期之内,只怕极难找到。”
“但他们来了,也比你一个人闷在这屋子里看诊配药要好。外面的那些大夫最多只能看看百姓们的现况,真要制出藜艾的解药,也只有东里系和褚师然才能给你帮帮忙。”
“嗯,所以在他们来之前,我还得再撑一撑……”梁含笑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白逸行只能听到他均匀平缓的唿吸声。
次日一早,梁含笑便去了济世堂。
白逸行的突然回来让他始料不及,如此一来,他肯定是不能在原先的屋子里配药了。于是他以看治病患为由,一个人带着药箱来了济世堂。
“梁大夫?”杜大夫正好出来,见他今日竟然亲自来了,不免觉得奇怪,“你今日怎么来了?我正要去给你送方子和药。”
“多谢了。不过我这几日,暂时先来这边。”梁含笑从他手中接过药包,又问:“今日的情况如何了?”
杜大夫很快就被他分散了注意,道:“昨日那几名患者用药放血之后,今早诊脉时已经好了许多。”
一旁有个大夫听到了,忙上赶着来说:“梁大夫,你这药着实有效,可否抓紧再多配些?否则这么多人,哪里顾得过来?”
杜大夫立刻咳嗽几声,道:“梁大夫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即便他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能一口气救这整城的人吧。”
“既然这样,将药方拿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来配不就行了?即便是道非阙的药方又如何?眼下难道不是救人更重要?”
倘若杜大夫不明实情,只怕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可他如今知道了,越发地觉得梁含笑不易。
“行了,徐大夫。”杜大夫给他使了个眼色,借口道:“我还有事找梁大夫说,至于其他的,咱们回头再说。”
等到匆忙略过了人群,杜大夫才赔笑道:“你别介意,他们也是救人心切。”
“我知道。”梁含笑并不在意地笑了笑,“麻烦给我一个地方,今日的药,还是要配的。”
杜大夫拦住他,“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亏空下去了。若是继续如此,你只怕连你自己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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