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珞珈
万陌海躺在地上的稻草堆里，浑身都觉得酸痛，他背上的伤虽然得到了包扎，但依旧恶化了，只要稍稍一动，就会牵扯住其他部位，让这具本就虚软无力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门外好似有脚步声靠近，他贴着地面听了一会儿，随之木门一开，有个人影的轮廓出现在了背光的门口。
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不是想让我死吗？又何必假惺惺的日日带着大夫来。”
来人正是武全泽，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了一条路来，让身后的大夫进去。
万陌海被扶起来换药，解开绷带时，他疼得整张脸都变了形，咬牙道：“你不如给我一刀，一了百了。”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武全泽道，“只要你说出那笔钱的位置，我现在就能放你走。”
万陌海浑然不信，“我看，只怕是我嘴上刚说，你的刀就等在后面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觊觎的，就是我的那笔钱。”
武全泽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便。”万陌海被新上的药膏蛰得伤口处又麻又疼，整张脸都是苍白的，但他嘴上绝不认输，还在强硬着说道：“反正我怎么样都是逃不脱了，你要杀要剐，我也都认了。”
“外面来了很多人。”武全泽说。
“我知道。”万陌海似是看淡了，竟然咧着嘴笑了起来，“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大夫包扎完之后默默地走了，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万陌海撑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努力让自己与他目光水平。
“你真的以为将我交出去，就能万事大吉吗？你公然煽动这么多人来这里，当真以为朝廷会坐视不理吗？”
武全泽不以为然，“我这么做，是因为你言而无信。”
万陌海瞠圆了眼，对他怒目而视，“我言而无信？那是因为你背信弃义在前。只怕自从我来了之后，你就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该如何给我一刀。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留着我，不过是为了那笔钱。”
武全泽道：“是你自己一开始就许诺了与我对分那笔钱，如今却说我只惦记着钱。万陌海，前后矛盾的是你。”
万陌海自嘲地笑了两声，“算了，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外面这几日每天都吵吵嚷嚷的，让我猜猜，今天，是不是该拿我出去祭刀了？”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武全泽冲外面喊了声“来人”，便来了两个体格彪悍的看护，上前来将万陌海一左一右地架好。
“倒也没那么快就让你祭刀，各路英雄今天都在，我怎么着也得先借用你，将我珞珈峰的污名洗干净。其他的，就看外面的那些人怎么说了。至于朝廷，那也用不着你替我操心。”武全泽靠近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拧成团后塞入了他的口中。
“行了。”武全泽吩咐两名看护，“将人看好了，先带出去吧。”
他留守原地，看着万陌海被带出后，又对一旁的武梓道：“今日的前半场，就靠你撑着了。”
武梓一揖，“宗主放心。”
珞珈峰前堂校场，聚满了为讨伐万陌海而来的各路江湖客。
梁含笑继续用斗笠和黑色的假发做遮掩，与同行的几人暂时藏在人群的一角里，静观其变。
周遭议论纷纷，比起将万陌海抓获，他们对武全泽的“暴毙”一事更加关注，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更是有人叹他可惜，壮年早逝。
段通虚言着嘴，悄悄对白逸行道：“你说他们现在长吁短叹替人惋惜的，等到得知武全泽没死时，脸上又该是什么神色？我猜他们的下巴都该掉下来。”
白逸行瞧着他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哼了一声：“你要是没从武梓那儿知道真相，这会子也跟他们一样。”
段通又左右看看，问他：“怎么不见你们白家的人？还在路上吗？”
白逸行道：“我飞书了一封，让父亲别来。反正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热闹可凑的。”
段通快速地瞥了梁含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白逸行定然是不想让家人再次看到梁含笑的不折手段，所以刻意这么为之。
梁含笑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狗咬狗，一口毛，他谁都不会放过，如今能够作壁上观，他自然乐见其成。
“这两个人将整个江湖耍得团团转，就该一起被裁决了才好！”杨之行绷着脸，说话时又冷又硬。
“哎哎，来了。”段通努努嘴，“武全泽果然让武梓来主理大局。”
武梓一来，原本窃窃私语的前堂校场顿时炸开了锅，各种问声此起彼伏，一个压过一个。
却见武梓并不做任何解释，而是招手一挥，自己则往旁边稍稍挪了挪。
万陌海被两名看护一左一右地架来，他刚一露面，喧嚣的前堂校场骤然震耳欲聋。
“武副手！”有人高喊武梓，指着万陌海道：“武宗主可是为他所害？”
“是不是你们抓到他之后，他抵死不从，反而使得武宗主丧了命？”
“你们是怎么将万陌海拿住的？”
“武副手，前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讲给我们听，我们一定替武宗主报了这个仇！”
这一声刚刚落下，梁含笑就冷笑了一声。
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他在五年前就见识过了。
老君山。
不知今日被万人讨伐的万陌海会不会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幕，会不会想到那位被他逼死的花甲老人。
梁含笑至今不敢回忆旧事中的那一刻，他的师父在咄咄逼人的闲言碎语中，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反正人多势众，一个人在庞大的口水堆里，只有被淹死的份。
手上蓦然一暖，梁含笑惊醒，他低头一看，是白逸行牵住了他。
“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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