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改口
白逸行等到近乎子时,才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他看着窗纸上的阴影轮廓,便能猜出来人是谁。外面又轻轻地叩了两下,有个极小的声音隔着门喊:“哥哥。”
白逸行起身去给他打开门,拦在门槛那里问:“还知道要来?我以为你都忘了白日里在书斋对我说过的话。”
梁含笑垂着眼不敢抬,“进去说好不好?”
他心中带了几分慌张忐忑,进门时没留神让门槛绊了一下,亏得白逸行就在旁边,一伸手就捞住了。
白逸行轻轻地在他腰上捏了捏,笑道:“一进门就投怀送抱?太着急了点吧?我本来还想循序渐进慢慢来的,这么一看,倒是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我没有。”梁含笑的一对耳垂红得要滴血,那殷红更是往下快速地蔓延,一直淌到了脖子根。他抬手,用小指蹭了蹭这发红的耳垂,想在白逸行面前极力遮掩住自己的羞涩。
“等你半天都不来,我还以为你要反悔了。”白逸行笑了两声,牵着他往内室走。
梁含笑顺从地跟着他走,“我怕被太伯伯问,干脆就等他睡了才敢起来。”
白逸行道:“有什么好怕的,太伯伯若是问起,自然有我挡在你前面。”
梁含笑道:“可我还不想被别人知道。哥哥你——”
白逸行忽然把他压到床上。
“叫我什么?”白逸行微一眯眼,往下压了压头,几乎要与梁含笑鼻尖相贴。
“阿逸。”梁含笑忙改口。
“不对。”白逸行摇头,“给了你多少个时辰考虑了?怎么还是这样喊?”
“我——”梁含笑看着他,第一次觉得对面的这双眼睛里藏了这么深的计谋。
白逸行催他:“叫人。”
梁含笑拽紧了他背上的衣料,倏而又放开,声音也跟着出来:“逸郎。”
白逸行笑道:“这还差不多。”
他高兴得紧了,抱着人滚进床铺内侧,贴着梁含笑的嘴唇快啄一下,然后说:“还要躲着我吗?考不考虑搬回来和我住在一起?”
梁含笑犹豫,“那太伯伯那边……”
“都说了有我,你还怕什么?”白逸行弹了一下他的琉璃珠子,满心都是欢喜,“我没做梦吧?”
梁含笑则说:“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他把头埋进白逸行怀里,带着点委屈道:“我想了好久啊,从离开上京起,我就一直想与你变成现在这样。”
“是我的错。”白逸行此时再回想,才发觉梁含笑早就将一切写在了脸上,那么清晰的情绪外露,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对不起啊。”他后悔之余,将梁含笑又抱紧了些,反复道歉,“是我太迟钝了,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
梁含笑喉间喘过一口气,像是在低声啜泣。
“木头都比你开窍。”他带着点气,在白逸行肩上轻轻一锤,“在马鬃岭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动怒不是因为你受伤?你事后还那样误解我,你气死我了。”
白逸行在他耳下轻轻吻了吻,掌心又抚着他的后背,说道:“我知错了。但还好我发现得早,不然就要白白错过了。”
梁含笑撒娇似的在他怀中蹭了蹭,什么也没说。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白逸行问他,“不要再胡诌什么理由来搪塞我,我想听真话。”
“我……”梁含笑横了横心,说道:“我无意间听到你父母想给你议亲,还说,王家的姑娘就很好。你是他们的掌上骄子,他们一定是要选最好的人来配你的,我——”
“你什么?你觉得自己不够好?”白逸行好气又好笑,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梁含笑闷闷道:“我两面三刀,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白逸行这一刻对他只有心疼,道:“为什么要将这个词记这么深?两面三刀不是绝对之词,因为人不会只有一面。你从来都没什么错,以前是我不了解你,才会这么说。你现在再拿这个来对我,就是要戳我的心。”
“我不是。”梁含笑摇头,声音梗塞,“我只是怕我们没什么好结果,所以才、才……才……”
他这一个“才”字说了半天,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白逸行抱紧了他,轻声哄道:“你不要担心那么多,我现在都懂了,以后我们并肩而立,你不是一个人了。”
梁含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去扒他的衣裳,“让我看看你的伤。”
“其实已经掉壳了。”白逸行露给他看,笑道:“早就没事了。”
“我看你白天摘葡萄时,一直在揉着这里,就怕是伤口又出了什么问题。”梁含笑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问题,匆忙又解释,“我不是说二公子没有好好给你上药,就是怕出什么万一,毕竟这也是断魂指所伤。”
提起白天,白逸行又是后悔,“我那时有点闹脾气,所以对你说了几句重话。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就是——”他想了想,很肯定道,“就是嫉妒,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嫉妒?”梁含笑听着一笑,方才那点委屈的情绪早已烟消云散。
白逸行厚着脸皮承认,“或者说,我以为你在知晓我的性情后,就不愿再与我为伍。因为我自己都知道我有时候说话伤人,但是却改不了。我……我就是这样,不如阿邈性子和善好说话,也不如疏也直爽潇洒,我——”
“可谦文就是谦文。”梁含笑打断他,“别人再如何招人喜欢,却都不是白谦文。他愿意拉我出深渊,他理解我为何两面三刀,他是难得会对我做出挽留的人。一千个二公子,一千个小侯爷,都比不上我喜欢的这个白谦文。谁都比不上。”
他言辞郑重,真挚至极,白逸行笑了笑,“可惜我没有抽中那张挽留。”
梁含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然算不上君子,但是对你承诺过的话,我一定做到。”
白逸行问:“把酒赏月也可以吗?”
梁含笑笑道:“你还真是得寸进尺,贪心不足。”
白逸行道:“我明明是不忘患难之交。”
一说起这个,梁含笑就想到之前与他针锋相对的那段时日,“我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能与你有今日。”
白逸行也是一笑,“明明才三个月,我却觉得好像过了许久。如今想想,那次贸然跟着你确实冒险,可谁又曾想到,这竟然是上苍给我的机缘。”
“机缘。”梁含笑复念这两个字,看着白逸行的眼睛道:“那日上山之前在寺中许愿,你问我许了什么,其实我在佛祖前求了你。我说,世间再苦我不惧,望求两情相悦,谦文能懂我心。”
白逸行先是微怔,然后才品到了这字里行间中的卑微与索求。柔肠百转,声声祈求,要的不过是一声“谦文能懂我心”。
他在这一刻也觉得鼻间微涩,心中更是软得不行。
“傻笑笑。”他捏了捏梁含笑的脸,又不敢下手太重,“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灵验的。”梁含笑的双臂搭在他的肩上,额头与之相抵,小声道,“你看,这不是就成真了吗?”
“世间不苦。”白逸行的气息包裹着梁含笑,他又拢上去吻了吻,说道:“有我在,世间不苦。我的笑笑往后会是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梁含笑低低地“嗯”了一声,眼中随之浮起一层朦胧的水光,他道:“我会做一个好大夫。”
不会十恶不赦犯下罪孽,不再身陷深渊和绝境,不再执拗于阴暗的过往。因为那些通通不配。
你的一声挽留,我就知道世间可以不苦。
梁含笑借白逸行的衣裳拭干了眼中的泪,笑说:“我还想走访好多地方,写一本自己的医书。”
白逸行道:“我们笑笑志向高远,非常人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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