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人死需停棺七日, 今日正是池舟下葬的日子,虽然棺材里只有他的一身衣裳。
玄光宗满宗素缟。
天光微亮,玄月仙尊才忙完前一天的事情, 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玄光阁。
这几日宗门里的事情很多, 他忙着跟天衍宗谈判, 忙着处理缥缈山秘境后续事宜,忙着……处理池舟的身后时。
其实那孩子也没什么身后事可以处理, 他死的干干净净, 连一具尸骨都未能留下。
空空荡荡的大殿上,玄月仙尊佝偻着背咳一阵, 旧伤未愈加上连日的操劳让他愈发苍老。
他的目光飘向门外,借着晨曦, 视线落在那块发光的地砖上。
那块砖他记得原来跟其他的一样, 十年前他把池舟接回玄光宗后。而池舟总是犯错,一犯错就会跪在那块地砖上, 时间久了也就磨出了光亮。
记忆力池舟也总是在受伤,每次跪完, 地上都会留下殷红的血迹。
那孩子总是不声不响,不认错, 不求饶。
只是固执地跪在那里。
玄月仙尊突然想起来,为何池舟每次只跪那一块石砖了。
那时池舟刚来到玄光宗半年, 池清穆学会了一套剑式兴冲冲跑过来告诉他,他像以往那样摸了摸池清穆的头表示赞赏。
而一转头发现小池舟就站在旁边一脸羡慕地看着。
于是他顺手也摸了摸小池舟的头。
那天后,池舟每次犯错,就会跪在那块地砖上。
兴许他就在等着自己摸他的头吧。
玄月仙尊知道哄孩子很简单, 而池舟又格外乖巧。
可是他却未分出一丝心思放在对方身上。
玲珑阁内, 池清穆穿着中衣脸色难看地看着衣架上唯一一套丧衣。
今日是池舟下葬的日子, 父亲让他给池舟披麻戴孝。
送丧服的弟子怕他不肯穿,竟然偷偷的把他别的衣服全部拿走了。
什么叫他拿了池舟的道骨,就要为他披麻戴孝?
他又不是池舟儿子!
池清穆盯着那套衣服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猛地起身走过去,一把扯掉丧服扔在地上,还愤怒地踩了两脚。
他凭什么给池舟戴孝?
凭什么?
凭什么?
池清穆发了一通气,坐回铜镜前。
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总觉得自己皮肤变黑变差了,五官也没有之前好看了。
一定是池舟那个倒霉的丧气鬼给影响的。
池清穆用傅粉往脸上扑了扑,又涂上些胭脂让脸色变得红润,这才满意。
敲门声响起,池清穆去开门前还特意把那身丧衣从地上捡起来。
房门外站几日不见的白宇恒,七日前白宇恒从玄光宗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任谁敲门都没有回应。
他面容憔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漆黑,若不是他身下有影子,乍一看池清穆还以为大白天见了鬼。
“师兄!”池清穆撅着嘴跟白宇恒抱怨,“那些弟子趁着爹爹无暇顾及我,私下里都欺负我,你得替我教训他们!”
他也不知道玄月仙尊最近几天怎么了,对他态度冷淡,连那些弟子也狗仗人势合起伙来欺负他。
但是现在他不怕了,他的靠山来了。
而白宇恒却拔出了剑。
“清儿。”他说,“把舟儿的道骨还给他吧。”
池清穆脸色煞白,蹬蹬瞪地向后退去。
泛着寒意的剑却直指池清穆的胸口。
白宇恒平静开口:“你若不愿,那就师兄来动手。”
池清穆无路可躲,跌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开口:“师兄你怎么?我是清儿啊?”
“是啊。”白宇恒惨淡一笑,“你是你,他是他,为何我就认错了人?”
池舟死去的那天,他幼时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给哥哥吃糕糕。”
“我叫舟舟。”
“嬷嬷说这是我娘亲给我的,带着它可以长命百岁 。”
“我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哥哥别去。”
“拉钩钩。”
两只小手拉在一起,而白宇恒却食言了。
明明记忆里的小少爷就是池舟的模样,明明对方也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可他为何会记成池清穆?
他竟眼瞎心盲到如此地步!
他迁就池清穆的同时,一步一步伤害了池舟。
白宇恒眸子泛着冷,一步步逼近池清穆,“幼时明明不是你,为何要冒充舟儿?”
池清穆眼睛闪了闪还想狡辩:“师兄在说什么,清儿听不懂。”
下一刻颈侧就被剑划出了一道口子。
昔日的无限的宠爱都化成了剑尖上的寒意。
池清穆怕了,他捂着脖子哭着开口:“我也没想啊,是你一直误会。”
见白宇恒的剑指向了他丹田BaN的位置,池清穆慌不择言地开口:“道骨也是你向师尊提议的,为什么只怪我一个人?”
白宇恒惨淡地笑了笑。
是啊,是他识人不清。
都是他的错,他还听信了池清穆谗言,认为取了舟儿的道骨,就能保下他的命。
曾经惹人怜爱的小师弟,如今回忆起来只觉得自私又恶毒。
白宇恒憎恨池清穆的同时又忍不住厌恶自己。
“我自会向他当面谢罪。而你不配用他的道骨。”
池清穆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他的手拄着地面一步步惊慌失措地后退,他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他今日要么变成废人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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