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27章
“道长您真的不同我回江南?银子上我是没问题, 您想要多少只管说个数。”
对着谢无策狂喷半路终于发泄了自己愤怒的闻知盖,再一次凑到了关雎面前,脸上的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若说方才的邀请, 闻知盖觉得自己有赌博的成分, 堵一把关雎的占卜准确率比当地道观要强许多。
但成功抓捕到谢无策之后,闻知盖对待关雎的信任程度立刻拔高了一个层次。
想起之前自己派人在集市中打听关雎事迹时,曾被人唤过的仙女称号, 闻知盖自己也张口就来。
“仙女,只要您说,不论是什么条件,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您。”闻知盖跟着关雎的脚步喋喋不休。
他心中想得十分美好。
按照关雎的卜卦正确率, 若是能够将关雎请到自己家中,日后家中的生意哪里还需要担心某一步走错呢,只要关雎肯高抬贵手算一算, 做出最符合闻家的决定, 闻家不说问鼎皇商,日后的发展也绝对错不了。
“闻老板, 我同江南地界八字不合, 若是跟着你去了江南,怕是此生在不能卜卦。”关雎的拒绝, 闻知盖充耳不闻, 一直在说着,若是到了江南闻家能给关雎供奉多少银两。
关雎烦不胜烦, 索性开始对着闻知盖开始胡说八道, 只求现在的闻知盖能够闭嘴。
“况且一个人, 一个家族的命数都是有定数的, 我们卜卦之人也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亏得一丝天机,说出来让众人躲避不必要的灾祸。”
“这个世道上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勉强夺来,最终也只会成倍失去,闻老板您是生意人,这种事情是赔是赚,您最清楚。”
关雎语气平静,声音不大,却让闻知盖不再言语。
“若是闻老板日后有什么困难想不通的地方,只管来京都寻我便是,我定当竭尽全力为您解答。”
顺天府的大门近在眼前,关雎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
“这就是那位坑蒙拐骗的罪犯?”正在巡逻的捕头看到自己派出去的衙役压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罪犯,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当即在半路上拦下。
他一早将两队衙役派给闻知盖的时候,根本没想过闻知盖能够找到罪犯的藏匿地点。
毕竟闻知盖此人虽然是报官了,但他并未产生损失。
以往这样的案件,顺天府为了节省时间精力,只会登记一番罪犯的面貌特征,并不会让报案人参与到抓捕罪犯的过程中。
今天自己肯降衙役分配给闻知盖,一是因为他与闻知盖此前便有过一面之缘,二是因为已经到月末了,他们顺天府这个月破案的指标不合格,总要多派人出去走走,碰碰运气。
但看清楚被扣押的人之后,捕头的脸色却变得奇怪,像是压抑着某种怒火。
“我知道你们着急完成任务,但也不能是非不分,是个人就抓回来吧。”捕头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归来的衙役,“我们接连三个人报案人都说了,骗子是个男性,白净瘦弱!难不成你们已经为了完成任务连性别都不看了吗?”
“头儿,是个男的啊。”被喷了一脸唾沫的衙役,默默推开一步,急忙解释。
衙役们强制将谢无策的头抬起来,让捕头好好看清楚。
“对方男扮女装躲去了青楼里,想要从京都脱身!”闻知盖靠近捕头,详细解说了抓捕谢无策的情景。
身旁的衙役连连点头,作为辅助。
而关雎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登场的合适时机。
“此人在京都有不少同伙逗留,具体的住址在常平巷子第二家以及长悟街上中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关雎站到人群的最前端,“谢无策被抓捕的时间尚短,动静不大,其同伙尚未收到消息,若是大人能够尽快行动,在京都的骗子窝估计能够一举毁掉一半。”
“这……”捕头有些纠结,仅凭一个第一次见面少女的一面之言,便出动顺天府的衙役,实在是太过儿戏,但关雎说得又太过自信,让捕头觉得若是错过此番机会,那可能就会影响到自己日后的升官发财。
“这些骗子常年行骗,与官府打交道的经验非常丰富,直觉也准的吓人,若是大人再纠结下去,怕是会错失良机。”
关雎又重复了一遍,由着面前的捕头自己做决定。
只不过心中到底有些可惜,若是此番错过,凭借从谢无策口中审问出来的线索,不知道又要多耗费多长时间。
“将罪犯带过来。”捕头纠结片刻终究是做出决定,“你们两人带上令牌和两队人马前往这位姑娘方才所说的地点,仔仔细细给我搜,不能放过一丝一毫!”
看到捕头最终愿意相信自己,关雎诧异挑眉。
那捕头理解出关雎的意思,用手指指向谢无策,“我愿意信你一次,是因为他。跟我来见我家大人吧。”
关雎方才说起谢无策同伙的藏身之地时,周围的衙役虽然没有出声,但脸上的表情都和捕头差不多。
或是半信半疑或是根本不信,只有谢无策一人睁大眼睛,石化在当地,看向关雎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所有的表情都在说明关雎说出来的那些话是对的。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在没有顺天府衙役的时候,这个捕头接人待物还是完美的,“姑娘方才所说之事事关重大,需要同我们大人禀告。”
关雎和闻知盖被留在顺天府的前堂之中,捕头去府衙禀告大人的时候,又招了两个衙役过来,让他们前去通知之前的报案人,过来确认犯人的身份。
“若是审理案件时有什么用得着我,大人尽管说。”关雎看着逐渐走远的捕头背影,又叮嘱了一句。
“你不想跟随我前往江南,是想留在京都为官府效力?”闻知盖从关雎的行为中很快分析出了关雎的最终目的。
“同官府合作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尤其是你身为女子定然更加不容易。”闻知盖身为一个标准的商人,虽然对官府不讨厌,在遇到麻烦时会主动报官寻常帮助,但是在平常生活中根本不爱和官府打交道。
尤其是家中的铺子,最怕每月一次的官府抽查。
即便铺子一直遵纪守法,从来不卖不合格的商品,但只要有官府人的前去巡查,总会影响生意,并且要连着几天才能恢复正常。
“道长真的不考虑随我回江南吗?”闻知盖着实觉得跟官府合作并非一个好的想法,再次为自己打气,努力想要说服关雎。
但关雎此时的想法却很坚定。
若是顾梦詹的太子妃选出来,自己日后定然不能经常出入顾梦詹的府邸,为自己的手机充电。
虽然现在自己除了顾梦詹,日常还能碰到紫云和紫恒两位道长。
但这些细想起来都是不稳定的。
可是如果能够同官府的人形成一定的合作,自己每日出入官府,即便见不到朝中的一品大员,但积少成多,想来也足够关雎的日常使用了。
而如果自己一旦跟着闻知盖前往江南,这些条件将全都不存在。
闻家虽然在江南一带的商人中稍有名气,但这些名望根本不足以支撑关雎的电量消耗。
而依照闻知盖现在求贤若渴的态度,若是发现自己抵达江南之后,并未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有用,抛弃起来也定然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姑娘,我家大人有请。”捕头很快从府衙出来,迎着关雎向里面走去。
“民女关雎叩见大人。”关雎深吸一口气,进到公堂内,行大礼。
自己能不能和顺天府达到合作,第一次见面很重要。
但关雎跪下之后,对自己的合作计划默默打上了叉。
她自认为自己方才那番行礼的动作都很标准,没有丝毫错误,而且声音适当,不会让坐在桌案后面的人听不到。
况且她今日前来顺天府并非是罪犯,反而是帮助抓捕罪犯,即便顺天府想要将功劳独吞,不将关雎此人记录在相应的案卷之中,顺天府的主事人,也不应该是如此态度。
公堂中迎来了长久的沉默,站在一旁的捕头不停对着关雎使眼色。
关雎深吸一口,才重新对着桌案后面的人行礼,“民女关雎叩见周大人。”
这一次桌案之后的人终于给出了反应,“关雎?关青阳之女?”
“我和你父亲曾经一同在朝为官,我曾在工部任职时,你的父亲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曾经还去过你家拜访呢,不知多年不见你可曾记得我?”
案桌后的周大人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微笑,仿佛正在热情关心着关雎这个多年不见的小辈。
只不过却始终不曾叫起。
关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压下自己想要骂人的欲望。
这位周大人明显是故意的,想要将当年在关青阳手下当差所遭受的怨气,发泄到关雎身上,来个父债女偿。
但这种情况下,关雎又不得不受着。
“父亲曾在家中也提起过您,说同您一起办公的那段时间,留下了很多回忆。”关雎面容带笑,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仍旧跪在地上,一句话成功让这位周大人变了脸色。
当初这位周大人从翰林院熬完三年的资历之后,便被平调进入了工部,归入关青阳手下。
关青阳当时正在负责春汛的疏导,每日有看不完的图纸需要检验,还需要时刻去现场盯着疏导过程。
由于当时的周大人还是一名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并非是走访现场的好人选,关青阳便将图纸一事主要分配给周大人。
但偏偏周大人对于图纸一事,一窍不通,上任一个月便搞错了不少图纸,惹得关青阳大发雷霆,亲自向当时的工部尚书写奏折,想要将周大人调离工部。
上任一个月被顶头上司嫌弃,如此理由从工部离开,这会对他日后的仕途产生重大影响。
为了不这么仓促地从工部离开,周大人日日缠着关青阳,甚至一连几日登门,终于让关青阳改变了主意。
没有狼狈的从工部被驱逐。
为官多年,这一段往事,逐渐成为周大人不可说的历史。
他对关青阳心怀怨恨,但偏偏为官多年关青阳的官阶始终狠狠压他一头,让他始终不能出一口恶意,憋屈至今。
如今在自己的地盘遇到关青阳的女儿,自然要给关雎一点颜色瞧瞧。
“起来吧。”周大人冷下声音,不过张口确是胡说八道,“你能够将罪犯的藏身地点说得如此清楚,难不成自己也是罪犯中的一部分?”
对着这样的周大人,关雎连翻白眼的力气都不想废,“民女师从紫云道长,于卜卦一途有些缘分。”
“且身为朝廷命官,周大人应该为自己说出的话所负责,您什么证据都没有,张口便污蔑一个弱小的女子,是真的觉得这大周没有王法了吗?还是说您觉得这顺天府中您就是王法?”
虽然在顺天府的地盘,但关雎却丝毫没有退缩。
这顺天府并非周大人的一言堂,周大人也只敢口头恐吓她。
她今日帮着顺天府捉拿了罪犯是多名衙役都能够作证的事情,周大人也没有胆子敢将她当成罪人扣押在顺天府的大牢章。
果不其然关雎厉害起来之后,周大人的态度便软化下来。
“不愧是关青阳的女儿。”周大人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随后便用公务繁忙地借口打发关雎走了出去。
虽然在顺天府没有得到自己相应的功劳对待,但关雎并没有丧气,没有了顺天府,这京都之中还有大理寺和刑部。
掌管实权的部门这么多,关雎也没必要死死贴着顺天府。
眼看功劳不属于自己,时间也逐渐变晚,关雎也没了继续呆下去的心思,很快离开顺天府。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顺天府不久之后,顺天府的府衙之中便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官员,对着站岗的捕头询问她的消息。
关雎回到家时,正巧在家门口看到紫恒道长出来。
“道长,可是灏哥儿有什么问题?”关雎快走几步到了紫恒身边。
“小公子的身体已经在逐渐好转,接下来的药量都不会有太大变化,正巧贫道要从隔壁离开,日后为小公子看病没有之前方便,所以今日特意登门叮嘱小公子日后的用药。”
“道长是要回山河观中吗?”
紫恒摇头,“太子殿下准备回到太子府中调养身体,贫道也将跟着一同前去。”
“太子他要搬走了?”关雎的声音又一次迟疑起来,太子妃的人选尚未落定,顾梦詹竟然已经要搬回太子府了,“殿下他的身体如何?”
“殿下今日午时已经离开,贫道停留到现在,一是为了小公子的病情,二是告知关姑娘一声,隔壁的宅子已经锁上,关姑娘日后不必再登门。”
关雎一直将紫恒送上马车,都格外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关雎第二天一早的摆摊,她虽然在复习大六壬的笔记,但视线却时不时落在手机上。
几经思索她还是拿出手机,但因为没有客人,自己也要更加节省手机的电量,关雎并未点进人物报,而是点开了许久不用的京都地方报。
被报纸上第一条新文内容所吸引。
“太子性命垂危,皇后娘娘大受打击。”
“承恩帝启动山河观最高级法事,为太子祈福。”
“七皇子搬入山河观,亲自为太子殿下祈福。”
关雎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
顾梦詹病了?
可是明明前天晚上见面时候,对方还好好的。
她心神不定地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太子府碰碰运气。
但东西尚未收拾妥当,自己的摊位前突然来了两位客人。
两名女子结伴而来,身后还跟着她们的贴身丫鬟。
关雎收摊的动作顿了顿,只当自己没有看到面前两人。
“堂堂安阳侯嫡女如今竟然在这闹市之中摆摊,人生无常,果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高挑少女在关雎的摊位面前站定,看到关雎视她于无物的动作,便有些忍耐不住的怒气。
“以前这样的集市,安阳侯嫡长女怕是永远都不会过来,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关雎听着对方的话,连抬头的力气都不愿意废。
来人是原身的死对头,浙南侯家中的幼女,此人与关雎同龄,京都贵女的社交圈不大不小,十次宴会两人有八次能够碰上。
偏偏两人脾性不合,不管说什么,超过十句定然会吵起来,逐渐相看两厌。
“关雎,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态度吗?”高挑少女吴菲菲看关雎对她视而不见的态度更感到生气。
关雎摊位上的东西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原本是不打算理会吴菲菲的,毕竟此人一向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有些刀子嘴豆腐心,关雎没什么时间同吴菲菲在这里磨嘴皮子。
但看着吴菲菲现在不依不饶的样子,关雎觉得绕开吴菲菲去太子府还是有些难度的。
“座。”关雎指向摊位前的椅子,“一卦五两银子,敢问姑娘算什么?先出钱再卜卦。”
说完又看向吴菲菲身后那个低着头一直沉默的少女。
她的眼神很好,记忆力也不错,只需一眼就认出此人是昨日周大人的女儿。
“光长年龄不长心眼是活不过别人的。”关雎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也确确实实是为了吴菲菲好。
当然这话在吴菲菲耳朵里过一遍,就变成了关雎在骂她。
“关雎,你不知道吧,太子殿下就要选妃了。”吴菲菲将五两银子掏了出来,但是并未有什么问题需要找关雎解决,反而压低声音同关雎分享起了八卦。
“以我现在的身份,若是选秀能够通过,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太子正妃非我莫属。”吴菲菲说起这个消息时有些激动,不过声音压得异常低。
若不是她特意凑到关雎耳旁嘀咕,关雎根本听不清吴菲菲在说些什么。
“本来这太子妃的位置,你也是有一力之争的,但谁让你命不好呢。”
关雎:“……”
“选秀从来都是帝王的权力,太子选妃于礼不合,此消息并未公布,你又是如何得知?”关雎扯扯嘴角,询问起吴菲菲的消息源头。
“我姑姑特意递回家的消息怎会有错。”吴菲菲直起身,瞪了关雎一眼。
“我们毕竟是朋友,今日过来我也没别的事情,不过是来瞧瞧你,看你过的如此不好,我就满足了。”说完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反倒是让后面做足了吃瓜看戏准备地周姑娘傻了眼。
吴菲菲坐上马车,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还在收拾小摊的关雎,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以往她同关雎吵架,虽然自己十次有九次都失败,但心中却是畅快的跃跃欲试的,决心下一次一定要赢过关雎。
方才关雎沉默不语,明明看起来是她终于吵赢了关雎,但吴菲菲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能找到。
或许是两人的身份有所不同之后,有些话吴菲菲反而不知道怎么向关雎说了。
比如她其实并不想嫁给太子,但是不论是父亲还是入宫的姑姑都劝她身为吴家人,享受了家族的便利,就要为家族分忧,若是能够嫁给太子,能够吴家带来诸多好处。
吴菲菲上马车的动作很快,根本没有顾及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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