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页乃放妻书。吾今日既舍汝,从今往后,汝亦不必再挂念于我。汝蕙质动人,若逢良人,可自续姻缘。吾得知,必也含笑欣慰,遥祝嘉好。墨尽于此,卿卿保重。
右安于八月廿七夜四鼓手书。“
裴右安的这信,共有两爿,一爿便是这内容,另爿放妻书,已被嘉芙在那日撕碎丢弃。
这几页纸,她不必再看了,字字句句,早刻入脑海。
也是在收到这信之后,嘉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那夜,他临走之时,就已有了和自己诀别的准备。只是当时,自己沉溺于和他即将离别的伤感不舍,后又被他那般抚慰,神魂颠倒,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后来,从哥哥那里得知他临走前的吩咐和安排,再后来,玉珠也来了,种种堆积在了一起,她终于嗅到不祥的气息。
但是,所有的忐忑和猜疑,在没有看到那封信的时候,还只是预感,还能够心存侥幸。
直到信至的一刻,嘉芙的担忧和焦虑有多深,随之而来的怒气和伤心也就有多大。
她要好好留着这东西,等见到了他人,把他自己写的东西拍回在他脸上,要他一字一字,全部都给吃了回去!
嘉芙便是怀着如此的焦虑、担忧,以及现在还不能发泄,也无处发泄的怒气和伤心,披星戴月,风尘仆仆,终于在这日赶到了京城,到了裴家。
裴家还是原来的裴家,但不过短短半年多,这趟她回来,裴家仿佛却又已经成了另个样子。门房前堂,下人零零落落,一路进去,躲懒的躲懒,闲话的闲话,忽然看到嘉芙一行人入内,这才慌忙来迎,只是神色间却隐约带了几分异样,和从前大不相同,嘉芙径直入了自己住的院,打发人去知会了声辛夫人那边,说换好衣裳去拜,随即便叫刘嬷嬷去打听消息。没片刻,刘嬷嬷回来,脸色惊惶,说不知怎的,大爷从泉州离开后,竟似没去西南,人似在京城,却又没有露脸,然后半个月前,传言因触怒皇帝,被免职夺位了,有人看见有日清早,他被两个老卒解着出了城门,发往北边去了。
嘉芙心突突地乱跳。
虽然裴右安在那封书信里,根本没提他做的那“恐致杀身“的“当做之事“是什么,但她有种感觉,必定是和萧彧有关。
也唯有沾上了这种事,“于君王,“才“罪不可赦“。
她一阵腿软,但很快,定住了心神。
他的书信,字里行间,处处可见,裴右安是抱着最坏的打算去做那事的。而现在,皇帝并没有杀他。
或许这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外,但嘉芙却心知肚明,这到底出于何种缘故。
罢官就罢官,她毫不在意。发去北边儿,她也无惧相随。唯一的担心,只是他的身体。
上辈子的他,就是去了塞外,后来旧病复发,又极有可能被萧胤棠暗害,最后死在了素叶城中。这辈子,就算萧胤棠不能再加害于他了,但塞外苦寒,他独自一人,她怎么能放的下心?
她终于赶了回来,他人却已被发去了北方!
嘉芙压下了立刻就想动身追上去的强烈冲动。
他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北边那么大,他到底被发去了哪里,走的什么道,事情经过到底如何,她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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